第17章 春节逛春楼
年关的脚步渐近，凛冽寒风在乡野间肆意呼啸，却无法吹散村子里愈发醇厚的年味。
村头，那棵古老的槐树上，崭新的红灯笼高高挂起，宛如熟透的红柿，于灰暗苍穹下晕出暖融血色。
孩童们身着新衣，兜里揣着长辈给的几枚铜钱，在树下你追我赶，嬉笑之声不绝，兜里的铜钱相互碰撞，脆响叮咚。
稍大些的孩子，手持木剑，模仿戏文中的豪杰模样，威风八面，气势不凡。
家家烟囱炊烟袅袅，风裹挟着肉香、馍香，悠悠弥漫在小巷深处。
屋内，农妇们系着碎花围裙，在灶火前忙碌穿梭，蒸年糕、炸丸子，热气氤氲，模糊了窗棂。
男人们则搭起梯子，张贴大红春联，墨香与烟火气相融，满是新春的喜庆。
村中央的空地上，几个壮年汉子正忙着垒土灶，准备杀猪宰羊。肥猪被拖出时，嗷嗷惨叫，引得众人纷纷围观。
屠夫手起刀落，寒光一闪，年猪瞬间开膛破肚，女人们赶忙围上前，七手八脚地烫毛、分割，筹备着丰盛年夜饭的食材。
暮色渐浓，鞭炮声在村子各个角落炸响，噼里啪啦，纸屑纷飞似雪。
一家人围坐在八仙桌旁，暖黄的烛火轻轻摇曳，映照着长辈满是皱纹却笑意盈盈的面庞。
门外，雪粒子簌簌而落；屋内，欢声笑语不断，举杯共祝，祈愿来年风调雨顺，阖家安康。
这古老乡村的新年，就在这质朴与热闹交织中，缓缓拉开团圆的大幕。
然而，这一切的喜乐都与林文竹无关。
门外的热闹非凡，愈发衬出屋内的冷冷清清，有道是“人间欢聚终是客，独处清寂乃寻常。”
林文竹忽然心有所动，悄无声息地离开张家庄，不多时便现身于县城之中。
此刻天色渐暗，正值年关，不想这风花场所竟也热闹非常，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一位风姿绰约、风韵犹存的老鸨，早早便留意到了林文竹。
这般气质出众的俊公子实不多见，她忙不迭地上前，笑语盈盈地问道：“这位公子，看着面生得很，不知是来寻些雅趣，还是图个热闹？”
林文竹心中大致知晓此间规矩，随手将一张百两银钞塞到老鸨怀中，淡然回道：“劳烦安排一间景致好的套间，再上一道贵楼的招牌菜肴。”
“好嘞，公子这边请，劳烦移步前往月字座雅楼。”
老鸨瞧着手中银钞，顿时笑逐颜开，朝林文竹微微欠身施了一礼，旋即转头招呼一个小二，叮嘱他好生伺候林文竹前往雅间。
不多时，林文竹便来到一处雅间，门上写着“青竹小轩”。
推门而入，床榻、桌椅一应俱全，屋角还安置着一个火炉，布置得颇为文雅。
这时，小二在一旁恭敬问道：“客官，您看可还满意？若有不妥，小的即刻为您另换一间。”
林文竹摆了摆手，轻声道：“不必了，就这间吧，劳烦饭菜快些上。”
“好咧，客官且稍等，饭菜稍后就到，您先在屋内歇着。”
小二将林文竹领进屋后，手脚麻利地为他点燃火炉，随后悄然退下，还贴心地关好门。
林文竹拉开千叶窗帘，望向窗外，此时，家家户户早已用过团圆饭，街上大红灯笼高挂，大人们悠闲漫步，谈天说地；孩子们成群结队，在街头燃放小炮，嬉戏玩闹。
很快，敲门声响起，几个小厮鱼贯而入，将饭菜逐一摆放在林文竹跟前的桌上，酒水也一并备好，想来是套餐标配。
小厮们送完菜，整齐站成一排，向林文竹行礼后才退下。
林文竹刚欲动筷，却见一位妙龄白衣女子，手持琵琶，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
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女子轻轻关好门，低头莲步轻移至林文竹身前，微微欠身行礼，抬眸瞥见林文竹面容时，先是一怔，随即半掩琵琶，娇羞道：“奴家思思，见过公子，接下来，容奴家为公子弹上一曲，不知公子喜好何种曲风？”
林文竹愣了愣神，下意识回礼，道：“姑娘但奏拿手曲目即可，我并无偏好。”
“是。”思思款步退后几步，来到一处专为表演设置的区域，那儿有一张精巧小椅。
此处与林文竹的距离恰到好处，既不过分亲昵致有冲撞之嫌，又不显得疏离生分，此间分寸，大有门道。
一时间，只见她玉指轻拨，琵琶声仿若大珠小珠滚落玉盘，清脆灵动，声声扣人心弦。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三日不绝，果真是技艺精湛，超凡脱俗。
就这样，林文竹一边聆听着悠扬曲声，一边品尝着佳肴，别有一番滋味。
又一曲奏罢，林文竹朝思思招手，示意她过来，思思略一迟疑，瞧着林文竹那张俊俏面庞，心想倒也无妨……
便乖巧地放下琵琶，在林文竹对面落座，为他夹菜斟酒，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言语间极有分寸，既不让林文竹感到唐突冒昧，又巧妙地避免了冷场尴尬，显然是经过悉心调教，训练有素。
这一顿饭，林文竹吃得酣畅淋漓，他还热情邀请思思一同用餐，思思也不拂其意，夹了少许饭菜，略作表示。
故而整桌饭菜，大半都进了林文竹腹中，思思见状，不禁暗自诧异，心下感叹：眼前这位公子，瞧着身形不算魁梧，饭量却着实不浅。
饭后，思思唤人进来收拾妥当，又回到原位，拿起琵琶继续弹奏。
一曲终了，林文竹抬眼望了望天色，忽然开口问道：“姑娘，此处可有笔墨纸砚？”
思思微微一怔，却也乖巧，并未多问，只是微笑点头，放下琵琶，引着林文竹走到房间屏风之后。
林文竹这才瞧见，此处有一方书桌，笔墨纸砚齐全完备，墙上还挂着一架书籍。
如此，倒是省事不少。
林文竹在书桌前安然坐下，铺开纸张，思思则贴心地拿起砚台，添水研墨。
不多时，林文竹心中已有成稿，蘸墨挥毫，细细勾勒起来。
想当年，他在大学选修中国风水墨画，还曾在比赛中获奖，此刻作画，自是驾轻就熟，毫不含糊。
寥寥数笔，一位妙龄女子的身姿已然跃然纸上。
不多时，一幅佳作告成，画中一位女子背影，在雪中撑伞而立，身前是一面冰封湖面，身旁几枝寒梅傲雪绽放，鲜艳夺目，湖面上空一轮孤零零的圆月高高悬挂，整幅画栩栩如生，仿若呼之欲出。
“对了，差点忘了。”林文竹再次蘸墨，于画中留白处题诗一首：“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对月形单望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并题名《倩女情》，落款时间，却未留姓名。
思思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说实话，她身处这风月行当，琴棋书画也曾涉猎，只是作画一途，与眼前这位公子相较，实在是望尘莫及。
望着林文竹的眼神，不禁闪过一丝难以名状的光芒。
林文竹此刻全身心沉醉在自己的画作之中，并未留意女子的眼神，只暗自感慨，这么多年过去，自己这手艺倒还没生疏。
随后，他豪爽一笑，道：“一时兴起，哈哈，这幅画就赠予思思姑娘了。”
言罢，将《倩女情》画卷轻轻卷起，递向思思。
思思下意识伸手接过，难以置信地低头凝视手中画卷，一时怔在原地。
待回过神来，林文竹早已离开“青竹小轩”，不见踪影。
林文竹步出大堂，又向那老鸨吩咐打包几道拿手菜。
结账时发现，给的一百两银钞竟还有四十多两结余，这让他不禁暗忖，这家春楼价钱倒还颇为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