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老舅威武
等了差不多两个星期，柏林电影节的邀请函终于寄到，接下来的签证也非常顺利。
你想出国和人家邀请你去，到底是两个概念。
签证落地，彻底放下心来。
眼瞅着快要过年了，赵坤正打算收拾收拾回老家。
原来他对回家、亲人这两个词都有种畏惧和压力，就好像是鸠占鹊巢之后有种愧疚感，不敢去面对。
但自从见过郭晓鹏后，许是原身中那种血脉觉醒吧，使得原本的畏惧和压力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期盼和渴望。
话说郭晓鹏去老毛子的首都莫斯科已经一个月了，前段时间一直没有音讯。上回打电话回家的时候他还问过自己的老娘，老娘说郭晓鹏曾打过电话回来，说是在那边一切都好，过年前一准回家。
只要人没事就好，只是老舅有没有打听到有关胶片的消息，看起来还得过年时见面再说了。
这人真经不起念叨，正当赵坤想到这档子事时，BB机响了。他从兜里摸出来看了看，看区号是一个老家省城尔滨的电话号码，呼他的人姓郭。
他家在省城尔滨没有亲戚，老爷子原籍山东莱阳，46年跟随大军出关来到东北，先后参加过东北解放和抗美援朝，后来转业就留在了东北。
也就是说老郭家在东北没啥亲戚，只有老爷子这根藤上生长出来的郭丽和郭晓鹏姐弟俩。
赵坤赶紧跑到胡同口去回电话。
电话一接通就传来郭晓鹏的大嗓门：“大外甥，你拍电影要的35mm，彩色的电影胶片搞到了。”
“啊，搞到了？”
赵坤有点始料不及，不是说先让打听打听么，怎么搞到了？
“没错，搞到了。这次运气好，我到莫斯科一打听，还真有生产这种胶片的工厂，他们那里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我问他们能不能用衣服换他们的胶片，他们正求之不得呢。于是，我就把从广州发过来的半车皮过冬的衣服全跟他们换了。哈哈，你猜怎么着，足足跟他们换了一千盘……”
听着电话里郭晓鹏乐呵呵的声音，赵坤听的一愣一愣的。
一千盘胶片，整整一千盘！
这什么概念？
如果按照市面上柯达原版正装胶片的价格，最起码得要一百二十万。
就算老毛子的胶片便宜，折一半吧，那也得要六十万，这个价格甚至比国产乐凯胶片还要便宜近二十万呢。
“呃……老舅，你把运过去的衣服全换了？”
“我怕过了村就没那个店了，而且确实也合算，索性就全换了。”
“那得多少钱啊？”
“没多少钱，这些衣服我从广州带的，本来就是想来这边探探路用的，没想到特别受欢迎，哈哈！”
赵坤这会儿心里既感动，又觉得特别过意不去。这次郭晓鹏如果不是把衣服换成了自己想要的胶片，也许就能挣个几十万。
这年头的几十万，放到三十多年后，可能就是几百万乃至上千万，结果郭晓鹏眼睛都不眨，全给自己换了胶片，试问如此老舅，夫复何求啊！
“老舅，你那些衣服一共多少钱，我……我让我爸还你。”
“你爸哪有钱啊，钱不是都在你妈手里攥着嘛！算了，也没多少，这些胶片只当我这个当老舅的对大外甥导演事业的支持。”
“……”
赵坤张了张嘴，却无从说起。这个时候，空口白牙的，说什么都是矫情。
然后就听郭晓鹏在电话里道：“哦对了，差点把正事给忘了。听那边胶片厂的老毛子说这玩意儿特别精贵，干了潮了，温度高了啥的都不行。这个我不太懂，别一个不留心就那啥……哦对，曝光了。这玩意儿跟拍照的胶卷一样，一旦曝光就没用了。所以就想问问你，得找个牢靠的地儿存放。”
胶片的保存确实很有讲究，最好的办法就是真空冷冻，而且用的时候不能马上就拿出来，得先冷藏慢慢解冻。如果在常温下保存，除了避免光照之外，湿度的要求也很高。
眼下最好存放胶片的地方就是制片厂，胶片保存有一整套的规范。尔滨有个龙江制片厂，可惜他不认识人。而且这么多的胶片，难免有人会起觊觎之心，万一被人用了或者卖了，到时候连哭的地儿都没有。
赵坤让郭晓鹏把电话挂了，等他联系好再打电话过去。
他想了想，最后决定向谢飞老师求助。
其实找郑老师也行，而且郑老师和他的关系更近，但如果到时郑老师提出说要借一些胶片，他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千万不要低估胶片对一个导演的诱惑力。
谢飞老师出身名门，为人讲究，更重要的是人家压根就不缺资源。
“什么，一千盘胶片？”
饶是谢飞老师见多识广，但当听到赵坤手里有一千盘胶片还是难免有些失态。要知道就算北影厂在鼎盛时期，库存的胶片可能也没有一千盘这么多。按照当时1：3的费效比来算的话，一千盘胶片够拍十来部电影的了。
当然现在随着电影投资越来越高，胶片的费效比也不像原来那么苛刻，基本上都在1：5到1：8之间。就像谢飞老师拍的那部《本命年》，成片一百分钟的片长，用了近两百盘柯达胶片，费效比1：8。
仅此一项就投入了二十多万，再加上洗印费用，差不多得四十万。
“谢老师，这是我老舅提着脑袋，历尽千万苦从莫斯科换来的，就是为了支持我的电影理想……”
赵坤巴拉巴拉一阵忽悠，其实也不算忽悠，郭晓鹏这次莫斯科之旅肯定不容易，顶多也就稍微夸张了一点。
谢飞老师听了很动容，思考了一会儿后道：“这么大的数量只能放到北影厂，这样，我先跟成厂长联系一下，请他帮帮忙。”
有谢飞老师出面，肯定问题不大。
赵坤在电话旁守着，不多时谢老师便打电话过来。
“赵坤，说好了，你的这些胶片可以放到北影厂，只是你需要出一些保管费用。”
“没问题，谢谢谢老师。”赵坤连忙道。
“你跟我还客气什么。”
谢飞老师显然把他当作了自己人，接着话锋一转道：“你现在手头有了胶片，将来打算自己拍电影咯？”
“想是这么想，您也知道如果按照现在这种按部就班的话，短时间内我肯定没办法独立执导一部电影，所以……”
赵坤没再往下说，个中意思大家都懂的。
“理解，理解。”
谢飞老师又颇为感慨道：“赵坤啊，不过我还是要说，你们这一代赶上了好时候，我支持你这个决定，希望你将来能够拍出更好的作品。”
谢飞老师65年从北电导演系毕业，比郑老师高了一届，毕业没多久就遇到了人道洪流，为此蹉跎了十数年之久，直到78年才有机会成为导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