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多令人伤心
爱德蒙刚说完这句话，简直想给自己鼓鼓掌。他自我感觉良好，觉得这是个绝妙的讥讽。
但眼见莉莉维持着目瞪口呆的样子，好一会儿都没有回话，他又有点尴尬。
“呃，我很抱歉。”他尽可能诚恳地说道，可语气还是轻飘飘的。
“我不是真有那个意思，想嘲笑你又或看不惯你……如果惹你伤心了，那真对不起。”
莉莉那双绿汪汪的眼睛颤了颤，似乎勉强回过了神来。她的脸色格外苍白，嘴唇动了动，却没说话。
等她整理好了情绪，把所有的软弱都咽下了肚子，这才颤着声音开口了：
“所以…所以你的意思是，埃弗里他…他是个种族主义者？他对我用了不礼貌的词汇，歧视我、厌恶我？”
啧。
爱德蒙这时已意识到了，自己因一时口舌之快惹火上身，不得不和莉莉·伊万斯解说这些课本里不教的门门道道。
但算了，无所谓。
“通常来说，我们，哦，我指的是魔法界的巫师们。我们叫埃弗里这类人‘纯血主义者’或‘纯血论的拥趸’。”
爱德蒙直视着莉莉愕然的眼睛。
“是的，是的没错，这类人或许并非是‘绝大多数’，但也不算少见……其实我能补充一个例子，但这大概率会给我带来麻烦，希望你能听出我的言下之意。”
实话说，爱德蒙不怕麻烦。
但他就是喜欢难为别人，喜欢虚虚实实的说话，非要对方猜对正确答案，才肯给予些少到可怜的尊重。
“斯莱特林……”
莉莉·伊万斯的确不笨，她的语气十分虚弱，却没影响她猜出正确答案。
“我、我不明白…这太奇怪了。”
那双绿眼睛里好似燃起了一股火光，仿佛愤怒的烈焰。可爱德蒙仔细一瞧，那股蓬勃的战意却又消失不见。
“这是真的吗？我简直难以理解，爱德蒙……我不是要质疑你的话，可、可西弗勒斯和我说，斯莱特林中的那些纯血家族，他们就只是格外守旧，拒绝接受新事物…我……”
爱德蒙咧嘴笑了。
他在立刻就拆斯内普的台；和留几颗钉子，扎伤这段友谊之间犹豫了一下。
“我能理解。”爱德蒙绅士地说，确保自己的语气足够同情。
“我当然能够理解，你肯定更加乐意相信他的说法！又有谁愿意相信一个学校中有近四分之一的学生都讨厌自己呢？”
多令人惊叹啊，这姑娘的脸色竟还能更白。
“而且我也不怪斯内普会这样说。虽然他尽力遮掩，但我们学院关注他的人已基本确定了他就是个混血……斯内普的处境也很艰难，若不是在魔药课上展露了才华，怕不是早已自身难保。”
莉莉捂住了嘴，奇妙的是，那股怒火——那股仿佛是能摧毁一切的愤怒——竟又被点燃了。
倒也没错，她这类好人，自然是关心朋友，更胜自己的。
“我感觉我必须得和你强调下，我不支持纯血论，我觉得那蠢死了。”
爱德蒙举起双手，露出了一个讨好的微笑。
“但我猜我已经把你惹毛了……你还好吗？你，呃，你不会把杂志收回去对吧？我真的蛮喜欢其中基本有关太空的插图的。”
他一半认真，一半耍宝地说道，拉扯着莉莉的情绪。
小女巫从未和他这个类型的人过招，被他这么一打岔，和被泼了一盆凉水也差不多。
莉莉很勉强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会这样做。而爱德蒙欣喜地点了点头，准备以“避免你情绪更加激动”为由就此告辞，直接溜走。
可眼前这头红狮……可没准备放过他。
“……你刚刚为什么笑？”
爱德蒙闻言怔了一下，几乎以为她是准备找个人发火撒气，因此要和自己翻旧账了。
“我的意思是…你告诉我埃弗里说了那个单词之前……为什么要用那种表情微笑？”
莉莉抬起头来，脸上的表情非常奇怪，那模样比起女巫，更像是个马上就会拔剑的圣骑士，给爱德蒙唬了一跳。
“呃？哦，你让我想一下。”爱德蒙很快就想到了。
“你一定要听吗？感觉这对你没什么好处，真相往往都是这样，只会让人更加生气、浑身发毛。”
“爱德蒙。”
“我知道了。”他乖觉道。
“哦，那时我才意识到詹姆斯他们是真没把那天的冲突告诉你，所以你作为当事人，却完全搞不清楚情况，分不清谁是敌，谁是友。”
莉莉不适地动了动。
爱德蒙却打开了话匣子，他又开始笑了——因为这事确实可乐，不是吗？
“你刚刚还和我说，想去找教授来阻止霸凌。我觉得你很了不起，这不是在恭维你，也不是在安慰你，而是我的确觉得你很正派，即使詹姆斯和你是同院，埃弗里只是个讨人厌的路人，你也坚持想做正确的事。”
“当然了，咳，这也是我笑的原因之一：虽说他的个人英雄主义蠢极了，手段也相当的幼稚低级。但他的确是在为你出头，以自己的方式‘为你好’。”
爱德蒙不确定自己是否真在那双绿汪汪的眼中看到了泪花，总之，他决定无视。
“我不是要谴责你，因为我是这样觉得的：在巫师界，‘绝对正确’的标准是不存在的。在大多数人都随波逐流的情况下，拥有自己的标准是一件很好的事。”
“但是呢，绝大多数巫师，他们通常是哪边的声音更多，就觉得哪边说得对。”
“可一旦出现了人少的那边声音更响——一旦出现了几个声音响亮，却和常理唱反调的强者，多数派们就要开始摇摆了。”
“或许我不该和你说这些事。你改变不了他们，却又被迫得去承受它的后果。”
“你是个坚强的女孩，或许会想和埃弗里聊聊。但我觉得那是自讨苦吃，我猜你还是会去——那就去试试看吧，看看他们能否改变自己的想法。”
“当然，或许你也会找詹姆斯聊聊，告诉他你不觉得谁会的魔咒多，谁的法力强，谁就是对的。不过，我也不觉得他会听你的。”
爱德蒙残忍地笑着。
“你还记得我们最初聊的话题吗？我请你帮我代购杂志，你却问我为什么不去麻瓜世界看看。”
“你很不解，我这种纯血家庭出身的小孩儿倒也罢了，怎么连号称对麻瓜很有好感的詹姆斯·波特，都没真去麻瓜世界看看？”
“……我有个很不讨喜的答案，莉莉。”
“傲慢，答案是傲慢。无论是埃弗里这样的纯血论拥趸，还是詹姆斯这样号称自己‘尊重麻瓜、喜欢麻瓜’的‘麻瓜爱好者’，他们都很傲慢。”
“他们都能够为了自己的信念赴死，可他们又在信仰着什么呢？纯血共荣的幻觉！麻瓜卫士的荣耀！他们为了幻觉赴死——欢迎来到魔法界，一年级新生，我们这儿充斥着傲慢与偏见。”
爱德蒙说了个痛快，最后还伸出手，做了个欢迎的手势。
然后？
然后莉莉·伊万斯没能绷住，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她立刻就蹲下了身，双手捂脸，伤心地哭了。
呃。
……呃？
爱德蒙收回手，凭本能后退了一步。
他十分警觉地扫视着四周，确定这一幕没被任何人看到。
“如果我说我不是故意惹你伤心，你能勉强自己，稍微相信一下吗？”
“……”莉莉啜泣着。“…我没事。”
这就纯属是说瞎话了。不过，虽然她哭得很狼狈，声音却很稳定。
“我就是…就是有点伤心。”
她用哭腔轻声说：
“我就是有点伤心，爱德蒙，我很伤心……但我会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