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煌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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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前生何曾

“傩帝·驱疫!”

安吟唱出了那句咒,依稀见处,地疝缓缓打开,其中黑影闪烁,阴风大作,冥神震怒,山摇地晃。

地疝开口,墨云滚滚,不知什么可怖事物,正要从中出来,仿佛毒虫裂卵,摄人心神。

安咒印落下,骇人的鬼面与其融为一体,狰狞的傩印布满全身,如那魔龙盘绕,他浑身青筋暴起,周身环绕着黑雾,这让他深不可测。

顷刻,地疝乌云分裂,异光訇然中开,竟伸出一只巨爪,随后乌云惊散,爬出一个几丈高的巨人。

那巨人手握魑纹遇长剑,头戴裂纹紫金冠,面上青紫腐坏,浑身邪气外放,好像那狱里恶鬼,又似那人中王者。

巨人肩负七彩羽缕衣,正是安梦里光景,燊身死魂消,但留下七彩羽翼,却也是被那巨人俘去。

安定睛看着,此人不正是帝允?近将已腐朽崩坏,现眼前的怕是已沦为恶鬼,竟也不安生。

帝允高吼一声,举剑便向安袭来,那一剑,势如劈竹,狂烈凌厉,剑风就已卷起地沟惊涛骇浪,滚烫的岩浆涌出,漆黑不知何处的液体腐蚀着大地。

安竟也是迎了上去,毫无畏惧地,左手化掌,黑色傩印汇结于手,渐渐硬化。

安只伸手,便接住了剑锋,剑锋不得摧毁安只手,安只是后退了几步,那剑锋便不得再进分毫。

随即,安右手化拳,彩色微光汇集于拳,一拳轰出,狂暴的气息涌向帝允,竟将其左胸轰出一个大洞,伤口刚出现已被微光感染,巨人吃痛,单膝跪下。

帝允心中忙呼不妙,左手撑地,就是要退飞回去。

然而,还未等帝允反应过来,安便先松开剑锋,单肩抗住剑锋,又立刻将咒印汇聚于左肩,卡住了剑锋。

帝允一时不能抽身,只好舍剑而退。

帝允原站立的位置,在此刻瞬时爆裂,一时尘土飞扬。

安崩开长剑,一时又快速长好血肉,这是傩帝带来的力量。

帝允仍不死心,亡灵之力与人王之力一时双双涌入臂膀,臂膀被压缩,但密度变得更大,他一时血管爆裂,鲜血流满手臂,黑色雾气环绕,似有毁天灭地的神威。

帝允动了,霎时间,浮光掠影般,帝允就已近至身前。

安也没有懈怠,挥手召出一株巨大的七色花,似神盾一般护在身前。

随后安调动微光能量,逐渐汇聚于右手藏于身后。

帝允的拳砸在了安的七色花之上,这一拳,几乎调动了帝允全身的力量,二者相撞,巨大的冲击波震碎了方圆几里的树木。

地沟一时烟尘阵阵,二人的战场被覆盖,看不真切。

突然,一道彩光撕裂烟尘,随即烟尘散开,地沟被彩光照亮。

“傩帝·绽放!”

只见彩色微光在帝允身上爆开,他被击倒在地上,身上燃烧着彩色烈焰。

安右手指向着帝允,傩袍在空中飘扬,满身咒印流动着彩色的光芒。

“你,你是安!”

帝允已经被吓破了胆,他涣散的神智突然恢复,他想起了那天被百鬼大军和那个年轻人支配的可怕,他比之前更加悔恨,悔恨杀人夺宝,后悔贪图美色,后悔暴虐杀戮让百姓水深火热,后悔一切的一切……

不过,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哪曾真正的悔恨过呢,直教这老天惩戒摧毁,才急中生仁。

“言无晓恨,行则将毁,有朝一日我能与燊团聚,你也再不要出现了……”

帝允转身就要逃走,化作一阵阴风,但还未来得及进入地疝,安便召出微光制住往去的允,允便再次现身,跪在微光的球中祈求着安。

“今日不荡尽你的罪,他日何人能赎?”

允看着安,他看见的不再是那个年轻人,他仿佛看见的是冥神,是方祖,方祖睥睨着他,严正道:

“允,你可知罪?祸乱人间,该当死灭,永堕死水,魂飞魄散!”

允不自觉的磕下了头,颤巍巍地答着,不停地答着“我知罪,我知罪……”

微光逐渐汇入允的眉心,他的神魂慢慢的溃散,身体也慢慢瓦解,化作一摊绿色的地沟浓汤,堵住了逐渐打开的地疝……

安处决完允,七彩羽翼与微光慢慢回到身体,突然,他感到一阵晕眩,倒在了地上,似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沉沉昏了过去。

再醒来,安正躺在一张床上,他睁开眼,正是一众伙计,还有龗、李文卿、燊以及几个叔婶。

见安醒来,众人都松了口气,龗更是抱着安,眼眶湿润。

不久,龗起身拍了拍安,竖起了拇指,满意地看着安。

“不愧是我的儿子,比你爹还要厉害!”

安笑了,一不小心被口水呛到了,连咳几声,带着肩膀都有些疼,他这才发现,和允的对抗中,他的肩膀被鬼气腐蚀了,当时请傩帝上身,他没有感受到有多痛,现在才感受到。

“嘶——”

安倒吸了一口冷气。

“哎哟,小心点,这还伤着呢。”

看着安心情不错,燊也难得地笑了笑。看见燊笑了,龗和其他几位也悄悄地退了出去。

“燊大人,您和小安先聊着吧,我去送送文卿。”

龗轻轻关上了房门,然后蹲在门口,听着里面的动静。

“阿文……哦,现在应该是要叫安了,我知道,你不是阿文,但是,你跟他很像,我对你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你突然出现在我的世界,肯定是有什么原因吧……”

龗听着他们的交谈,心里不禁有些好奇,为什么他们都突然出现在这个世界,难道只是老天眷顾他吗……

就在他将要继续听下去时,却再听不见了一丝声音,他也被门震开,这才发现,门上被上了静音魔法。

他只好悻悻而归。

“龗,跟你说了别偷偷听燊大人讲话,他最讨厌别人偷听,尤其是这种私密的对话。”

李文卿看了龗一眼,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

龗瞪了他一眼:“这哪里是私密的对话,安是我的儿子!”

李文卿阴阳怪气地学着龗说了一句:“安是我的儿子~”

他看了看龗,又嘲讽道:“人家什么时候变成你儿子了,你儿子早就……”

龗叹了口气,吸了吸鼻子,眼神有些黯淡了下去。

李文卿看到这一幕,赶忙将手搭上龗的肩,“怎么又这样,你上学的时候就这样,怎么都老大不小了,四十多岁的男人还是控制不住情绪……”

见龗还低着头,李文卿赶紧拍了拍他:“好了,对不起……我,我不该那样说,他……”

龗抬起头笑了笑,点了点头:“哈哈,没事,人死不能复生,虽然他们都不是我的亲生孩子,但是毕竟是我的孩子,我早就将他们视为己出了,阿文知道有人可以陪着我,他也会很高兴的。”

李文卿见他没有难过,笑骂着拍了一下他,便搭着他的肩往出走。

“害阿文的我早已经查出,让他们入狱了,还记得我们年轻的时候说的吗,要让九龙城和紫魔都复兴!”

他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朝气,也没有了之前的阴郁。

“其实……我不是要和你决裂,那时我们年轻气盛,全是志气,我只是恨你与我选择了不同的道路。

你不愿意待在紫魔都,我也不好勉强,我以为你与我分道扬镳了。

可是那日一见,我发现,九龙城的人们都是充满希望的,我们并没有背弃,而是让龙国更好了不是吗?

在这里,我要跟你道个歉,九龙城并不像我想象的那么不堪……至少,至少人民富足,哪怕造成了不小的污染,我们还是有信心将它治理好的……”

“没事,我从来不在意,我们一直是挚友……”

两个人笑谈着走出了城主府,外面的阴霾已经消散不少,一束阳光撒下来,撒在二人的脸上,给九龙城带来一丝生机。

龗回想起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他,李文卿,还有上一任龙国首辅——罗斯,他们饮酒畅谈的那个夜晚……

九龙城的一家酒馆,名字叫做罗斯家族,得名于酒馆老板的世家(老板罗斯是一名波斯人,他的祖先在龙国兖朝的时候来到这里,并做一些种植营生),常年灯红酒绿,来往政客和军官都喜欢在这里来上一杯,听听酒馆老板讲的故事,以缓解一身的疲惫,偶尔,他们或许还能在这里发现一些好苗子,吸纳进自己的门内,所以,这家酒馆还被称为“人才辈出的训练营”。

龙国大新时期(即资本主义帝国时期),罗斯的祖先在这里建立了这家酒馆,并延续了几百年,现在还保留着波斯风格。

“嘿,你怎么处理那个小孩?”

李文卿拍了拍龗的肩,打趣式地调侃着他——龗在组织抗议活动时,在刑场附近捡到了一个男孩,那个男孩自称是逃难过来的,从隔壁的紫魔都跑过来,他的家人都被屠戮殆尽了……

“还能怎么办,养着呗,你不知道龗什么性格吗,他认准的事就不可能改变……”

罗斯笑着在旁边说着,无奈地摇了摇头。

李文卿双手握住,看着眼前的那杯宝石红色的酒液,一言不发……

“那哪行啊,现在正是革命的关键时期,怎么能养个小孩呢,不如把他送给政府抚养吧……”

李文卿一脸认真地看向龗,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但是龗并没有看见。

“我决定了!我要养这个孩子!”

李文卿两手一摊,拿起了那杯酒,转了过去背对着二人:“得,当我没说,你养吧。”

此刻,空气中已经有了一些微妙的气氛,罗斯看了一眼李文卿,笑了出来。

“我倒是看出你了,养就养呗,大不了寄养在酒馆里,我这绝对不缺他一口吃的。”

李文卿摊开另一只手,表示了默许,这行为又惹得罗斯笑了起来。

“得了,咱们先别考虑这个问题了,我问你们,你们以后想干什么呢?”

李文卿放下了酒杯,转了过来:“还能干嘛,革命呗,然后……以后当个小官儿,时不时咱们几个出来聚聚,这种生活才安逸,也不惜我干了这么久。”

龗喝了一口咖啡,双眼充满了憧憬:“我以后啊……要建设九龙城!要把这里变成和紫魔都一样的美丽城市!百姓安居乐业,免受战乱和兽潮侵扰,这就最好了!”

李文卿听见这话,也赶忙插话进来:“那我也要建设这里!还有建设紫魔都,让这两个城市通商,把那里的科技引进——科技和通商!”

罗斯看了他一眼,拿起酒杯碰了一下:“科技和通商!……你小子,光有点子,不用!你前面怎么不说……”

“什么嘛,我这是最低要求和最高要求——毕竟……以后发生什么谁知道呢?”

罗斯笑了笑:“你真是孩子心性!”

李文卿笑着拍了一下罗斯:“你呢?你不会一辈子待在这个酒馆吧,那可太屈才了,你这么有革命抱负,怎么着也得是个政客吧”

罗斯看了一眼酒馆里的客人们:“看着这些客人们热热闹闹的,大家都开心,就挺好的了。至于政客嘛……我还没考虑好。”

李文卿站了起来,做出一个阴阳怪气的表情:“真没劲”,走了两步,又转身回来,“你呢,你打算给那个孩子起什么名字?”

龗被他这一举一动弄得忍俊不禁,开玩笑似的说道:“那就让他叫文卿吧,以后文卿就是我儿子哈哈哈……”

李文卿笑骂着拍了一下龗,两个人便打闹在一起。直到他挠的龗咯咯直笑,才放过。

龗伸出一根手指示意他别弄了:“行行行,我不给他这么取名了,我取一个你名字里的字吧,就叫……文,怎么样?”

李文卿又扑了上去:“你还是想占我便宜!”

两个人又打闹在一起,逗得罗斯捧腹……

“文卿,你回去注意安全,我就不送你了,他们应该聊的差不多了,我还得回去照看安”

两个人又互相寒暄了几句,李文卿便转头回去了,龗赶紧来到了安的房间门口。

“前生何曾你与我共黄昏,我们遥看月明,不知是谁在彼岸送来浅浅思念……”

燊缓缓地说着,安静静地听着,仿佛二人都曾眺望明月寄予思念,不知何时何地,亦如互相陪伴……

“你怎么尽写些肉麻的诗,你好意思读,我都不好意思听。”

燊俯身看向安,轻佻的笑了笑:“你怎么不好意思,我见你不是听的好好的吗?”

随后燊又直起身子,玩味地抚摸着自己衣服上的流苏:“他不知向哪里去,我也不知你从何处而来,但是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个故人,我好像见过你,又好像没见过你,你是何人?”

安满脸疑惑,这燊是怎么了,和他挚友长那么像,性格又这么不像,他的挚友从来不高这些,只会每次静静听着自己诉说心事。

“你也不是他,我倒没问你是谁,你反先问起我了?”

燊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过来看着安:“你知道他死后……我有多痛苦吗?我从那以后再也没有看过月亮……”

燊缓缓透过窗户看着浑浊的天空,仿佛看见了空中挂着一轮明月,明月上是文的脸.

“你知道吗?我亲眼看着他被那些恶贼斩开脖颈,我甚至都没有看清那些人是谁……”

燊说到这已经眼中含着泪光。

“我真不应该的,我不应该!我不应该没有好好磨炼自己的实力,连挚友都保护不了,我又能保护谁呢……”

他瘫坐在一个椅子上,有些气愤又有些难过地说着:“我本以为!我本以为成为这样一个人就可以让他活过来……再不济……再不济也找到真凶……”

他突然暴起:“就连这!我都做不了,我得到再多又有何用?去他娘的首辅……有什么用!”

燊说到这里,将身体埋进了两膝之间,抱头痛哭了起来。

安见状,赶忙爬起来,拔了针管,便走向燊,把他抱住。

“别难过……”

他的声音很软,也许是身体虚弱,也许是不忍心说,

“别难过了……前生何曾……我是一只飞鸟,我飞过山脉,飞过大海,飞过林前,飞过丛间,直到我找到那只同行的鸟,我飞往它的巢,我藏住它的哀嚎,我带它拥抱更好,带走山海林丛里的悲伤,带走生灵苦痛的消亡……”

安学了几声鸟叫,逗得燊差点笑出来,又要哭出来:“你学的哪是鸟叫,像我妈妈家养的水牛!”

安嘿嘿一笑:“水牛,就是水牛,我就是水牛,我给你学一声——哞——”

燊突然抱住了安,抱的很紧:“谢谢你,我这十三年,没有一日是轻松的,今天,谢谢你”

自从文死后,燊便变得沉默寡言,逐渐变得心狠手辣,他从来不善待任意一个政敌,也从来不沉迷酒色赌博,他慢慢没有了娱乐,明天只忙着在政坛里斡旋,他变得有些极端——极端的一丝不苟、极端的理性主义,极端的封闭,从来不敢袒露心扉,但在今天,这个叫安的男人,让他感觉到一时的放松。

“你是他吗?”

燊突然冷不丁问了一句,让安手足无措。

“你真像他”燊看着眼前这个酷似文的男人,“你和他简直一模一样,或许,你就是上天派来接替他的……你是他的来生吧!”

“我不知道你为何如此想,但是你既然如此,那就是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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