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达之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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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床上的东坡肉

六味线的吉他在主奏

三节草的人生

钢琴的白键谈雪

黑键谈夜,从旁协奏

核反应堆的分子,离子,和质子分列在涟漪的

沟壑两岸,如车、马、炮

被阻隔于楚河汉界两边

隔水分治天下

“嗯——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这回我就偏要立个志给他们里里外外的人,那一众自私自利鬼,包括我娘家的好哥嫂,让他们都莫在门缝里看人,好好的挺起腰杆子给他们都瞧一瞧,没有那帮混账王八蛋,不靠男人,我会过得更好,会比五月的阳光还灿烂,世界这么大,不信就找不到我的容身之地嘛,只要还有一口气,我就会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我的字典里,我的骨头里,从来都刻有不服输三个字。”乃达他妈还在不断的自己给自己打气,虽然,眼前就只有老三一个小小的听众,而且她也是似懂非懂的坐在一旁,只能楚楚可怜的望着她妈那泛着淤青的眼角和颧骨,认真的装作都听懂了,并且记牢了每一句话,乃至每一个字,而后顺着她妈一波又一波的自言自语,时不时还煞有介事的跟上节奏,迎合着点点头。

原本平时是个又疯又野,活泼好动的小话唠,但大人们的世界,像那高远又深邃的夜空,以她的认知,还是难以理解和消化,他们的没完没了的纷争与矛盾,而现在从她的脑海里,再怎么也搜索不到合适的语言,去安慰她那可怜的妈妈,身心内外的诸多伤痛和苦涩,所以她只能像个上了发条的小木偶一样,以机械式的默默点头称是,尽力去宽慰一下她妈妈。

此时的老三似乎又在一夜之间,就长大了几岁,像个喵大人,可以临时充当她妈目前唯一的闺中密友似的,跟在她妈的屁股后头,像什么拔草呀,捡砖头呀之类的活,她妈做啥,她也有一样学一样的跟着做。至少让她从妈妈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微笑,看到了她妈妈苦涩中的欣慰,她这双小手也能为新家,那怕添上一块小小的砖石,也不至于让她妈感到失望和后悔,把她个小累赘给带上,像老大老二那样一道被撇下,留在那战火纷乱的家里,这会子她完全可以,不无得意的在心里偷乐着,幸亏半夜里惊醒了,才不会变成没妈的草,才有幸看到妈妈,挂在伤痛边上的笑意,对她来说,只要能跟着妈妈就是莫大的幸福,这也该是天下孩子的共同心愿,起码她觉着家里现在的老大老二,对她这个胜利者,肯定是羡慕不已。

那远山呼唤我

曾千百次路过

半山腰摘几朵

便飘向歌颂者

…………

他们说离开家便是流浪

…………

他们说不管在多远的地方

永远在路上

游子归冬雪至

便不惧怕风浪……

透过铁门上方的小窗格,走廊上有断断续续飘来一份淡淡的乡愁,那余音袅袅的歌声,萦绕在耳畔,与心头,乃达的酣梦追着这份绵绵的低吟浅唱,继续向远方漂移。

接到法院传票的爹,他仍旧死不甘心,还想着我他妈就要跟你死磕到底,他仍旧自以为强按牛头能饮水了,或是强扭住枝上的苦果不放,你们就拿我没辙,可最终还是没能抵住他妈绝地反击,那力求生存的决心。分居两地半年后,法院会判决婚姻破裂,并强制执行,即使一方坚决不愿意签字,而另一方态度坚决的诉求主张分离,那么离婚协议一样会判定自动生效。

半年后,这个家也就随之自动分崩离析,只是他爹还是冥顽不灵的,并未意识到是自己的拳头打散了这个家,老大老二亦如抛在荒郊野外的两棵草芥,往后的日子只能自求多福了。

这天晚饭,窑姐奶奶突然改变抠门又吝啬的作风,大发善心和慈悲,把锁在柜子里的一大坛甜米酒端上了饭桌,任一家老小痛快的畅饮,好像是有意无意似的,在庆贺自己成了这个半边家里,唯一能够独霸天下的女王,日后真可以随意的呼风唤雨啦,似乎她等这一天,已经等的太久了,才把珍藏已久的好东西,拿出来与他人共享,犒劳自己得来不易的天下。

老大老二看这天赐的机会难得,也跟着纵情豪饮一气,无意间学着大人们,借酒浇愁愁更愁吧。可是几杯下来,两个小家伙和他爹一个样,父子三人都不胜酒力,很快便酩酊大醉,个个都像被绯红的胭脂刷到了脖子根,于是哆来咪一张张大小关公似的脸,便纷纷齐整整的倒头大睡,“呦嚯嚯,乖乖滴,这都成东坡肉摆上床了吗?!哈哈,这才几杯就都趴下了,不是父子胜似父子啊!那啥,这不铁证如山摆在眼前了嘛。”

“嗨,大厨子行家,喂,你快过来看看喽,还别说咧,越看越像哈,你的那老儿子,这大的就像是滚刀肉被酱油熏泡的一刀,颜色最深的瘦肉部分,他老二算是肉皮的那块,颜色稍微淡点,老大就是那嫩的油光水滑的一小刀肥肉,颜色最淡,三个凑一块,正好是一道热气腾腾的东坡肉,可以端上了桌子啦,搞得满屋子飘香哈,馋死人呦……”那也已经是半醉半醒的窑姐奶奶,还跟他酒量如海的爷爷,站在房门口打趣着,一个不小心却是酒后吐了真言,下巴颏哦透风,说漏了嘴。

“嗯——呐——都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啊,放着大好的日子,不安生的好好过,要折腾到自毁前程嘛!好好的一个家,拆的这四分五裂,再好吗?!让他自己梦里后悔去吧!好话人话听不进的混账东西,真不晓得那猪脑壳里,都装了些啥乌七八糟滴东西,整天像鬼上身的疑神疑鬼,以疯装邪,糟蹋自己,末了还不是自己酿的苦酒,只有自己喝啦,唉——就几杯米酒就成一滩泥巴,老子一斤白酒都不在话下,照样能像武松打虎上山,要是也像这蠢货,不也得疯癫魔气的要疑心,他不是我们寇家的人,最傻缺滴东西,才会自己跟自己乱扣屎盆子,硬性跟自己扣帽子,寇家怎么生出这等窝囊废的主哈,叫我一张老脸怎么挂得住呀!真是要气的老子七窍生烟,压根发痒啊!”

爷爷也只能在爱恨交织中,无可奈何的背着发一通,不疼不痒的牢骚,说实在的,他自己扪心自问,打小的时候,他就从老家出来了,没怎么管过家里的事情,而家里的一滩子事情,则全都甩给内人和老的去料理,儿子出世不久,内人就积劳成疾走了,他那会也算是年轻气盛的公子哥,只知道自己去快活逍遥,至于儿子怎么长大的,他自然也是不得而知,所以,他也没有底气去指责儿子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