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祭奠
大统领府内热闹非常，马秀英把大明军几位旅级指挥还有七八位有家眷在滁州的营级指挥的家人全都请了过来。
唯一缺席的是高信，此刻高信奉命还在濠州，不过高信的爹娘还有弟弟、妹妹都在。
马秀英在后宅招呼女眷，孙恺在前厅跟诸将喝酒，席间孩童跑来跑去，热闹非常。
很显然孙恺兴致不高，只有在诸将敬酒时候才会奉上笑脸，推杯换盏，原本也很喜欢吹牛打屁的孙大统领，这个除夕像是个闷葫芦。
戚详或许猜到些什么，端杯敬道:“大哥，过去的已经过去，看开些。”
“干。”孙恺端杯，一饮而尽。
从农历算，孙恺穿越来到这里已然整整一年。
至正十一年的除夕，原主被恶奴活活打死，原主父亲也在绝望中悬梁自尽，还有春梅……
不甘沦为娼妇受辱的可怜少女，孙恺真正意义上的原配妻子，在那个寒冷的除夕，毅然决然的选择结束自己如花般即将绽放的生命。
今天……除夕……团圆……对孙恺而言，何尝不是祭日。
现在的孙恺或许对原主父亲没什么感触，但是春梅……若说毫无感觉，他岂不是铁石心肠。
‘三五哥，我快死了，就是死，我也不会让别人玷污清白，哥……下辈子，我还做你妹子……’
春梅临死前的话还在孙恺耳边萦绕，每每想起春梅决绝的眼神，孙恺都感到揪心的痛。
一顿除夕宴，吃了近两个时辰，等所有客人尽数离去，孙恺也醉眼迷离，准备睡觉的时候，马秀英将孙恺带去后宅内的一间偏屋。
偏屋内设有两张供台，正中供台前供奉着两块灵牌，其中一块上写着‘显考孙公讳七府君神位’，另一块上面则是‘显妣孙母刘氏太君莲位’。
“有心了。”孙恺吸了口气，点上三炷香，恭恭敬敬插在供台上的香炉内。
另一张供着上只有一块灵位，上书‘先室宋氏春梅之灵位’。
孙恺静静站在供桌前，思绪再一次飞回到上个除夕，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多愁善感的人，然而此情此景，还是让孙恺心中莫名生出一股难以抑制的悲伤。
马秀英点上三炷香插入香炉，喃喃道:“姐，我叫马秀英，是夫君的续弦媳妇，您走的早，没能享上福，来日夫君拿下集庆，秀英会寻一座古刹为您供上长生牌位，来日也能托生个好人家……”
香烟袅袅，无风轻动，似乎春梅听到马秀英说的话，做出了回应。
孙恺握住马秀英的手，没说话，只是一声长叹。
前世孙恺根本不信鬼神，然而连穿越重生这种匪夷所思的事都能发生在他身上，他现在想不信都难。
灵魂穿越……那么人是肯定有灵魂存在的，既然有灵魂，怎么会没有鬼神……
既有鬼神，那么是否真的有来生？
“春梅……”孙恺轻叹:“如果真有来生，那你就投胎来你弟妹这吧，上辈子咱欠你的，这辈子……我会偿还。”
马秀英微笑不语，其实……她更想要个儿子。
当然，头胎女儿，她也不在意，大不了一直生呗。
濠州元军大营，贾鲁跟月阔察儿两人对座而饮。
今个是除夕，贾鲁不管怎么说也是汉人，自然也会过春节，月阔察儿倒是无所谓，蒙人虽然也过，但并没有多看重这些。
贾鲁和月阔察儿不分主次但分工明确，贾鲁负责破城，月阔察儿负责追歼，近两个月，濠州依旧在贼军手里，月阔察儿早已闲的发慌。
“除夕团圆夜，濠州城的贼兵也该回家团圆吧，今夜若是攻，没准能夺城。”
贾鲁瞥了月阔察儿一眼道:“生死存亡之际，郭子兴又不是傻子，越是这时候防备越是不敢松懈，绝不会留下可乘之机的。”
月阔察儿灌了几口酒道:“还要多久？”
“现在石砲数量倒是够了，不过巨石还缺不少，再等半个月，等开山取的巨石尽数运来，便是强攻夺城之时。”
“还要半个月……”月阔察儿郁闷，他与贾鲁私交不错，也承认攻城战非己所长，所以这两个月来尽管焦躁，却也能忍受。
贾鲁笑道:“稍安勿躁，如今天下乱贼纷起，郭子兴比起刘福通、徐寿辉这些巨贼虽有不如，但实力也不算弱，郭子兴只占一座濠州，他很清楚濠州若失，对他而言便是灭顶之灾，岂能不顽抗到底，而我们要做的是稳扎稳打，毕其功于一役。”
“这事你说了算。”月阔察儿猛灌几口酒，感觉身上有些燥热，索性脱了身上皮袄，穿着身单衣道:“拿下濠州，宰了郭子兴老贼，咱们还得去滁州，灭了姓孙的小贼，他奶奶的，这天底下的反贼还真多，跟他奶奶割韭菜似的，割了一茬又冒出一茬。”
贾鲁神情陡然凝重三分，他现在占着钟离，岂能对原本占据钟离的孙恺一无所知。
军纪严明，与民无犯，还整日宣扬什么五大纪律，八项注意。
据说整个钟离乃至濠州城里能吃的牲畜都被孙恺买空，成了其部的伙食。
另外，天下反贼大多攀附红巾之名，而孙恺却以大明为名，要跟红巾贼划清界限。
红巾贼……不过就是一群打着弥勒出世的白莲匪类，靠迷惑穷困百姓壮大的匪贼罢了。
纵观史书，哪代王朝是被造反的小民灭的？
在贾鲁看来，大元乱世已临，真正要提防的是世家大族！
然而孙恺的出现让贾鲁极为警惕，没见识的泥腿子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这泥腿子胸藏沟壑，知道孰轻孰重！
得民心者得天下，大元朝廷失了民心，故而群雄并起，然而这所谓的群雄又有几个真正以民为本？
无非是驱使万民，成就自己的野心罢了。
然而孙恺不一样，真的不一样……
以区区几千步卒，就敢伏击彻里不花的三千精兵，还能战而胜之。
这说明什么？
说明大明军不但军纪严明，而且训练有素。
说明孙恺不但知道民心的重要性，更清楚什么是兵贵精不贵多的道理。
关于孙恺种种，贾鲁已经事无巨细甚至添油加醋告知脱脱和朝廷，意思很明确，先灭孙恺，再伐徐寿辉等巨贼。
在贾鲁眼里，徐寿辉尽管拥兵二十万，但威胁远远没有只有几千人马的孙恺大，一旦孙恺势成，再想剿灭，元廷付出的代价恐怕要惨痛十倍！
奈何，杳无音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