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宋暖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
宋莲这是什么意思?
在宋家,她高风亮节说自己放弃学习机会,结果背地里一转眼,就跑去柳大峰那里,出卖她宋暖的清誉,靠卖肉给自己个儿拉赞助去了?
不过,宋暖一时间竟没能理解透宋莲的思路。
她不是自己想要嫁给柳大峰吗?怎么俩人都已经这样那样了,还不爆出自己的身份?
如果柳大峰真的敲锣打鼓过来冲自己提亲了,她该怎么应对?
宋暖被弄得一头雾水,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宋莲可能真的算准了她的“消失时间”。
她估计打算利用柳大峰对她宋暖的好感,用宋暖的名义去接近柳大峰,然后得到柳大峰的钱和人之后,再把她给弄消失了(不管是上学还是谋杀)。
而此时若婚期已定,婚讯昭告了全镇,这个时候新娘却不见了,是否还要继续婚礼,作为镇上最要面子的首富柳家,恐怕到时候还真是箭在弦上,柳大峰不娶宋莲也得娶。
若是再爆出来两人早已肌肤相亲,那局面更是稳如老狗。
看来宋莲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
她太明白单纯靠倒追,或者讨好未来婆家,不管以她的个人条件,还是宋家的家庭条件,柳大峰是绝对不可能娶她的。
上辈子宋暖之所以能顺利嫁给柳大峰,纯属柳大峰把自己熬成了大龄青年,本身也不太好婚配了,精明的柳母见儿子这么多年了仍旧非宋暖不娶了,这才同意的。
现在,柳大峰还怎么年轻,正值最好说媒的时候,凭借常规手段肯定是无法获得未来婆家首肯的,所以她才置之死地而后生,先上车再说。
只要上了车,这风流韵事传了出去,在当时的农村,无论是男方还是女方,如果不负责任,都是不太好听的名声。
若是再怀了孕,母凭子贵,那就更加板上钉钉。到时候就算柳大峰不想认账,也不行了。
说来说去,想要短期内逆天改命,宋莲选择了最铤而走险的方式。
她已经没耐心再等了。她一定怕等久了,柳大峰会再次变成宋暖的。
而且,经历过上辈子的沧桑之后,此时的宋莲,早已不再有少女心态。
对她而言,就算失败了,贞操与名声也不是多么难以补救的东西。大不了换个城市远走高飞、重新生活呗。
当然,这也是宋暖一厢情愿的推理。
在理顺之后,她觉得,这也许应该也是宋莲的真实想法了。
她这辈子已经全然不在乎所谓真心了。她所有的心思都在追求利益最大化,自然操作起来,就毫无底线。
而至于她为什么要在柳大峰面前为“姐姐”争取学费,宋暖想,大概也只有如此,才能打破柳大峰对黑暗中女子的诸多怀疑。
尽管她已经伪装得很到位,但宋莲毕竟不是宋暖。
宋暖皮肤比宋莲好,个子也修长一些,骨架小巧一些,声音也甜美清澈一些。
柳大峰作为暗恋了她几年的人,自然对她的身体特征了如指掌,亲密接触时这些疑虑,难免是有的。
但如果她嘴里不断地再提起自己的所谓“姐姐”,那这种怀疑,自然就不攻自破了
不得不说,宋莲真的每一步都算到了极致。
若是放在古代的后宫里,是绝对能活到最后一集的。
宋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便匆匆想要告辞。
柳大峰当然舍不得,非要凑上来要点“福利”。
宋暖正色说:“你如果尊重我,就别在别人家这样。你家还没提亲呢,我俩就大白天的这样,像话吗?你是真想让我被人看不起吗?”
柳大峰被宋暖一脸正气给整蒙了,挠挠头刚想说什么,宋暖便打开了门,指了指他买的那些东西:“这些东西,你晚上再拿给我吧。白天我不方便,回家爸妈要说的。”
说完,不等柳大峰给出反应,她就已经先甩上门走了。
她是实在越想越气,一刻都忍不住了。
都怪宋莲这番骚操作,看看现在在柳大峰眼里,她成了多么轻浮的人了?
真是如假包换的害人精。
看来,她现在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如宋莲所愿,消失,拿着奶奶给的路费,带着录取通知书,不告而别,索性按照宋莲的原计划,成全了宋莲。
要么,实在无法顺利消失,那就只能见招拆招,也甭管柳大峰的面子了,直接带着全村人捉~奸也就是了。
反正这名声不好的锅,她是万万不想背的。
否则万一一个劈叉,她这辈子清誉可就毁了。
她可不是宋莲。
哪怕重活一回,她也希望自己在外人看来,堂堂正正,清清白白。
这种风花雪月的事儿,没人会在乎真相如何,七大姑八大姨图的就是茶余饭后一个乐,反而到时候越想解释,就越说不清。
她才不要背着不良少女的名声一辈子,不仅让自己蒙羞,也让父母蒙羞呢。
宋暖刚到家,正坐在院子里对镜自恋的宋莲就状似关心地贴上来问道:“你昨晚上哪儿去了?”
宋暖懒得理她,径直走到姐妹俩的卧室。
“喝点水吧。”宋莲端着一搪瓷缸子水过来,笑眯眯说,“看你一头汗,都热坏了吧?”
宋暖看着那杯水,就如同听到“大郎,喝药”的恐怖画外音,不禁一阵恶寒。
“爸妈呢?”宋暖岔开话题,“又去田里了?”
宋莲摇摇头:“不是,他们去村委了。村委听说咱们家同时出了两个大学生,想安排一场电影庆祝来着。”
宋暖想起来,上辈子好像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他们这儿出个大学生太难了,所以每出来一个,村里都会放一场电影,请十里八村的村民们共同庆祝。
但是上辈子,享受这种快乐的,是宋莲,而不是她。
当时听着外面锣鼓喧天的贺喜声和马屁声,宋暖一个人偷偷地躲在房间里,掉了一晚上眼泪。
那种难受,多少年后都无法自愈。
现在又到了这一天,她不知道这次该哭的人,到底应该是她,还是宋莲。
“上大学的事,你到底打算怎么办?”宋暖哪壶不开提哪壶,“你可想清楚了,如果我去上的话,你可就上不了了。”
“没事儿,为了你,姐姐牺牲一点有什么?”宋莲笑得十分圣母,如果头顶有只灯泡,她都能飘到半空中当玛利亚了,“你啊,以后发达了,能记得一星半点姐姐的好就行,可千万别当不认识,好处全给了外人。”
“……”这是在内涵她呢?
宋暖当做听不懂,随便应付了两句,把宋莲打发了出去,便开始快速收拾自己的随身衣物和身份证件,以及录取通知书。
看她穿戴整齐拎着书包向外走,宋莲终于觉出不对劲:“欸,你去哪儿啊?”
宋暖不露声色,淡淡道:“我去看看奶奶。”
宋暖太了解宋莲,只有看奶奶这件事,是她完全没兴趣跟的。
摆脱了一肚子坏水的宋莲之后,宋暖三步并作两步赶到奶奶家,草草说了几句,便要告别。
奶奶不解:“你这孩子着急什么?这离大学开学,不还有二十多天的吗?”
宋莲解释不了那么多,只说有县城的同学帮忙找了个工作,包吃住的,她可以先过去干一阵子,多攒点钱,心里踏实。
奶奶一听到这里,就忍不住抹眼泪,抱怨起了宋父:“你说你爸,一辈子窝囊,除了教育出你和你姐两个大学生来,哪一点比得上你叔叔?眼下还没四十呢,就生了那么费钱的病,活生生逼着孩子自己找门路赚学费去……”
见奶奶感情上走了心,宋暖只好多安慰了奶奶一阵,最后让她和爸妈交代一声。
她要赶去往县城的车,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奶奶没办法,只好点头。
宋暖告别奶奶,徒步往汽车站快速走去。
就在刚刚宋莲端着掺了东西的水,向她走来的那一瞬,她突然什么都想通了。
宅斗诚可贵,生命价更高。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她重生这一回,可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的,可不是一上来和丧心病狂的宋莲掐架,来内耗自己的。
看宋莲这分分钟都想弄死自己的架势,她如果不早些避开,恐怕夜长梦多。
她一向不是个愿意花费宝贵的时间与奇葩多做纠缠的人。上辈子不管是生活上还是职场上,都是如此。因此才靠这种格局,取得了一些超越寻常人的成绩。
她向来认为,如果有一坨粑粑非要缠着你,你若是正儿八经与它过招,你也顶多是个粪叉而已。
她当然有自信可以斗得过宋莲,但代价会是什么呢?
她和宋莲,不管怎么说,都是血脉相连的亲姐妹。
和她争斗是容易,但不管谁赢谁输,丢的都是老宋家的人,伤的都是父母的心。
上辈子她忙于创业,父母各自临终前,她床前伺候不足,本就是她一辈子的遗憾。
如今,有了重生的机会,孝顺不孝顺先不说,至少不能给父母添堵。
尤其爸爸的病,按照上辈子的时间表,很快就要转化为肝癌了。
她真的需要马上想办法多挣钱了。
说不定,钱多了,她就能替爸爸换肝,把爸爸的命多延长几年,甚至十几年。
这么一想,她便觉得,和宋莲这种忘恩负义的垃圾在鸡窝里斗,实在不明智。
她还是尽快飞出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让她自己nozuonodie算了。
终于到达汽车站时,已经快中午十二点,还能赶上今天发的最后一班前往县城的车。
宋暖买好票,长舒了一口气。
和重生的宋莲一样,她也已经不再是上辈子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乡下傻姑娘了。
如今外面的世界,她再熟悉不过。
在全国变化翻天覆地的九十年代中期,拥有创业因子的她,DNA再也按捺不住了。
看着这一片片遍地黄金、坐等聪明人来开发的热土,她心里不仅笃定得很,还兴奋得很。
这种跃跃欲试的心情,和她上辈子第一次跟着别人踏上去广东打工的列车时,那种紧张与茫然是完全不同的。
也因此,她想,这个截然不同的重启,便注定了,她重新活过的这一生,将精彩无比。
她将全力以赴,完成上辈子的所有遗憾。
包括学业,包括爱情,包括上辈子年少时期,从来想都不敢想的梦想。
……
坐在车内,宋暖看着时针一点点指向发车时间,思绪万千之余,突然有了一个十分强烈的冲动。
她不能就这么走了。
就冲宋莲这两天对她做下的这一切龌龊事,她也得给宋莲留个惊喜再走,才衬得上这份纠缠两世的“姐妹情深”。
这么想着,她和司机打了个招呼,快步走下小巴,一路小跑,跑到车站门口的小卖部,然后拿出一元零钱,投了币,而后拿起话筒,熟练地播出了一串固定电话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