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坠入深渊
叶阳躲避着监控器的画面，同时躲避着其他的视线。
他对于这些暴力机关原本并不抵触，可今天一切都不同了。
强烈的不安正在催促着他谨慎，更比以往的时候更加谨慎。
而这份紧迫感似乎激发出了他潜藏着的肌肉记忆。
他在人群之中辗转腾挪，除了俯身系鞋带之外，他还会加入一些其他的小动作。
有时把脑袋埋在书包里假装找些什么，有时凑到几名一中校服的学生身边借以伪装，有时候是借用人群里其他人的身影进行遮挡和藏匿……
他总是能在千钧一发之际做到最恰到好处的动作。
没人能发现他，甚至没有人注意到他。
他和他的鸭舌帽一起化身成了幽灵。
看来那些噩梦也不完全只是苦难。
而如此神乎其技的反侦查手段，对叶阳来说简直像是本能一样，甚至不用过多的思考。
但他的脑子却没有任何停歇，里面充满了疑惑和矛盾。
叶阳不明白，自己从不违法乱纪，甚至都没有迟到过，那为什么会因为此时的特殊情况而生出如此巨大的不安？
“又是被害妄想？”
“可他们没说时间，也没有说明封停原因。”
“总觉得这些便衣要找的人……就是我。”
“……”
其实他打心眼里不愿意承认什么既视感、危机感。
他一直认为这些感觉不过是因为那些噩梦和长时间休息不足导致的幻觉。
如果想伪装成正常人，就必须要有这样的觉悟。
但理性和感性并不能一概而论。
何况是在这种异常至极的情况下，那最好是——宁可信其有。
无论如何，他决定自己不要被发现。
凭借着强力的反侦查技术，他很快接近了C1出口的位置。
既然是出口，那自然汇聚了最多的人。
此时，人群喧闹至极。
学生们自然无所谓，三三两两的在旁看着，那些争吵的大部分都是上班族。
“你们到底怎么回事？事先通知不知道吗！？”
“给我造成的损失谁来负责！？”
“我还有个会要开！我要投诉你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那些荷枪实弹的特勤局特工们保持着冷峻没有开口。
他们带着墨镜，带着口罩，穿着黑色的风衣，一只手搭在胸前的微型冲锋枪上。
人们的愤怒可以理解。
这当然在特殊行动组的预案之内。
所以在人群中混迹着的便衣数量也很高。
可没有人会注意到那个这个鸭舌帽学生。
叶阳对此也有自信，如果只需要注意监控和视线，他确认自己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被发现。
可就在叶阳稍微松了口气的这一瞬间，他听到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叶阳？”
听到这个声音，叶阳的身体一僵。
他下意识的想要反击……
可他克制住了身体的动作。
长时间伪装自己让他能够很好的压制本能反应，而此时他才意识到，这个声音很是熟悉。
他回头，看到了那张平静冷淡的脸。
是同班的苏秋。
这张脸不施粉黛，但看上去极为惊艳。
此时两人距离极近，叶阳都能闻到她身上的淡淡香气。
苏秋略微仰头看着叶阳，被他惨淡的脸色惊了一下。
苏秋问道：“你还好吗？”
叶阳没想到会在这遇到她。
但是无所谓，和这样光芒万丈的女生站在一起，自己当然就能更好的隐藏起来。
他摇了摇头：“我没…事…”
可就这么一摇头，却似乎晃动了大脑中的某个神经，强烈的剧痛猛地贯彻天灵！
这让叶阳本来就难看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连呼吸都猛地停了一瞬，眼前所见到的世界，在一刹那间沦为了红色！
这极致的痛苦，是叶阳此前从未体会过的。
浑身的力气似乎都被抽走了，腿上一软，突然跌坐下去。
正站在他对面的苏秋根本来不及反应，但在周围人群在惊诧中散开时，她回过了神来，蹲下抓住叶阳肩膀开始猛摇：
“你怎么了？”
“还醒着吗？”
“叶阳？”
“这是什么情况？”
“你带着药吗？”
叶阳还睁着眼睛，但苏秋的声音对于他来说是远在天边的钟鸣。
脑海深处的痛处在不断的刺激着他的神经，粗重的呼吸声和强烈的心跳声充满了鼓膜。
眼前的血色正在诱导危机感和恐惧感急剧加深。
身体似乎化作了一座监牢，他的意识正在下沉。
在迷蒙之中，那些噩梦开始入侵意识海。
无数次的死亡、鲜血、悲怆……
种种负面情绪正在向他的理智发起进攻。
现在，叶阳心中满是负面情绪，但他也没忘了此前的决定。
自己不能被发现。
眼皮沉重宛如铁，就连眼前的视线都变窄了许多，何况苏秋在不断的摇晃着他。
但叶阳强硬的睁着眼皮，捕捉着在红色“滤镜”下人群的动向。
在晃动之中，他看到了有些焦虑的苏秋，看到了那些惊讶又有些闪躲的路人……看到了人群之中多出来了几道身影。
是那些便衣。
叶阳想要低下头，可他什么都做不到，只能就这么看着。
威胁感扑面而来，危机感环饲。
像是身处在密林之中，被狼群包围。
明明还有意识，却无法动弹。这种感觉，就像是鬼压床突然降临……
他只能看着那些便衣混迹在人群之中靠近自己，心跳声和呼吸声仍似是雷鸣般的持续……
现在连帽子都掉在了一旁，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脸完全暴露在了他们面前！
“完蛋了！”
此刻，叶阳仿佛连心跳都漏了一拍。
可就在他觉得自己要被逮捕的时候……
那些人群中的便衣，却在扫视一眼后不声不响的离开了。
“？”
当叶阳意识到对方的目标不是自己时，他眼前一黑，彻底昏了过去。
……
“他昏倒了！我们必须出去！我们需要找医生！”
“你要看着他死在这吗！？”
“我们是一中的学生！！”
“不管你们要做什么，这和我们这些学生无关吧！”
苏秋立着眉毛。
人群暂时安静了下来。
周边所有人都退避三舍。
就在叶阳昏迷之前，他那双通红的眼睛，还有他脸上那种病入膏肓一般的虚弱样子……让人很难接近。
只有一个女生肩负着这些，看起来有些吃力。
特勤局的长官从后面走了出来，他略微看了一眼叶阳的脸色，皱了皱眉头。
苏秋很是着急，她话语未停：“快送他去看医生！”
“他这段时间经常会去医院！如……”
苏秋的话没说完，那名特勤局长官已经开了口：“送这两个孩子出去。”
苏秋本以为还需要费些口舌，但好在对方没有废话。
她松了口气。
一名特勤局探员站了出来，打开了临时的防护栏，并且从苏秋的肩膀上架起了叶阳，将他背在身后，朝着C1出口的方向过去了。
……
叶阳并没有昏迷很久。
可他虽然醒了过来，却仍然无法支配身体。
他仍然在无尽的痛苦之中挣扎。
但此时这些痛苦却并非是他关注的重点。
他知道自己已经离开了特勤局设置的关卡。
这说明那些便衣的目标不是自己？
那为什么自己心中的危机感却并未解除？
如果危险并不来自于那些便衣，那到底是什么在纠缠着自己？
他隐约之间知道自己正在被带着离开地铁站……
可身体无法支配，他什么都做不到。
而更要命的是，那种危机感已经让抓狂了。
因为他知道……
自己正在缓慢而坚定的走入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