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惨无人道
六月的辽东正是入夏时节，夏蝉破土而出，鸟儿正在树上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李成梁站在辽阳城墙上看着李宁率选锋出关的背影眼神之中却泛出了一丝寒意。
李成梁的老搭档顾养谦因为辽东的败仗被朝廷召回问询，顾养谦并没有出卖李成梁，只是在胡克俭的逼问之下沉默不语。
最后顾养谦竟只能推说自己失职，确实不清楚胡克检所奏之事，他又说李成梁战功卓著，是位称职的总兵。
群臣再弹劾他也不再说话，只在朝会中低头不语。
幸好顾养谦官声不错，朝中多人为其做保，经过万历皇帝批准后将其贬为南京户部右侍郎。
这次事件也导致内阁首辅申时行与阁老王锡爵双双辞职。
这两人陷入了立储风波，尤其是申时行，他本来是支持万历皇帝立皇三子朱常洵为储君，却被越来越多的大臣弹劾反对。
他知道此事行不通，便反劝万历皇帝立皇长子朱常洛为储君，万历对他也是颇有微词。
申时行弄了个两边不讨好，他害怕再干下去就会变成立储之争的牺牲品。于是就找了个母亲身体不好的理由辞职了。
李成梁得知了他的两大靠山都跑路了心中大惊，他立即差人带着钱财等物进京行贿，可惜现在有钱也送不出去了。
京城已经无人再敢帮李成梁！眼下这种紧急时刻，文官们都生怕被他连累到自己的前程。
消息从京城传来，李成梁心一横！他决心要打一场大胜仗来挽回自己日渐失势的窘境。
李宁听令出关，可是新任辽东巡抚郝杰带着辽东所有的文官拦住了去路。
郝杰刚刚上任，他深知上任巡抚顾养谦就是给李成梁顶了雷，此时侯先春还在辽东阅示，他哪里肯让李成梁胡来？
看到一大批文官拦住了去路，李成梁慢悠悠走到郝杰面前，只一个眼神，就让这批文官让出了一条道路！
李宁到底还是出关了。
万历十八年六月，李宁带着那些兵痞凑数的“选锋精锐”出发了，赵匣带着三十个士兵跟在李宁的身后，看着李宁骑马的背影，赵匣心绪复杂。
赵匣还记得当初给李宁当亲卫第一次出塞时，李宁还拍了他的肩膀，此时却只能像陌路之人一样，默默跟在李宁身后。
大浪淘沙之下，有些人注定是过客。
赶路一日，李宁终于带兵到了镇远关！赵匣看着身后的那些“选锋”个个累的气喘吁吁，阵型早就荡然无存。
李宁皱了皱眉，呵斥道：
“结阵！结阵！哨探出去查探！快！”
哨探回报：“那处板生城就在关外一百二十里外的莲花山旁，确实没有重兵把守！”
哨探探查无误之后，李宁下令全军出镇远关向板升城进军！
半日过后，正是晌午！草原上的风夹杂着热气袭来，赵匣将手中的骑枪握紧，他命令自己旗下的三十个护卫检查弓弦，这次他要检验一下传说中十步覆面的效果。
李宁看着乱哄哄的选锋，知道什么样的阵型都没用。
反正这座大板升城也没有重兵把守，干脆就让士兵们快速突袭，噶完人头马上跑路！
李宁拔出腰刀向头顶高高举起喊道：
“一个人头五十两赏银！想发财的跟我上！”
说罢就把腰刀狠狠向下一挥，那些士兵便跟着李宁向板升城冲去！
赵匣留了个心眼，他并没有像以前一样带头冲锋，而是带着自己的人马向一侧列阵集结。
板升城内的汉人百姓早就发现了这支军队，只是这座大板升的城主原是蓟镇的逃户。他对手下的汉人百姓说道：
“大家不要怕！我在蓟镇当过兵！朝廷对人头的审核十分严格！原来杀良冒功的总兵李世忠就被戚总兵充军流放了！
我们有衣服的都把汉人衣服穿上！把家里的粮食都拿出来犒劳官兵！若是官兵实在不肯放过，我就跟官兵走了！
大家要照看好我的儿孙！只要后代还有这样的土地，赋税能跟土蛮汗定的一样低，我就是死也瞑目了！”
板升城内辽东的逃户们赶忙收拾东西劝大家一起走，蓟镇的逃户哪里知道辽东军的厉害。又有这位城主愿意牺牲，很多人舍不得刚开垦的土地都犹犹豫豫不肯走！
辽东的逃户眼看着劝不动都互相逃难去了。
大军闯入城中，这位城主还没说话就被李宁一刀砍死了，选锋拔出了刀枪对着逃户们大开杀戒，完全不给这些汉人逃户开口的机会。
看着眼前的情况，赵匣握紧了手中骑枪，静了好一会，他下令属下士兵不许杀人。
他看着这些汉人逃户们有的下跪大声求饶，有的拿出了银子粮食求活；有的在城中各处奔逃！他们都难逃一死！赵匣想起了自己的爹娘！
赵匣的思绪蔓延开来，如果不是自己受李成梁赏识当了童家丁，恐怕就要跟这些人一样逃难了吧！看到辽东百姓如此困苦，赵匣萌生了退意。
为了父母他可以用这些人头找李成梁换军功、换封官，可无论如何他就是下不去手！就是提不动枪！迟疑了半晌后他带着自己的军士们出了板升城！
他心如刀绞！
他心如死灰的带着士兵们出了城，此时此刻他才知道为什么要带着这些人去捣巢！一个人头五十两！那些可怜的逃户都会变成军功！
赵匣是选锋亲卫出身，迄今为止真正上战场打的都是蒙古人。
他知道李成梁连番大败需要一场胜利，盼望许久的军功就在眼前！可面对这样的军功，赵匣不能接受！
赵匣抬头望天，心中呐喊道：‘老天爷！就算是为了父母，我也不能杀害这些逃户冒功！一但失去了底线，我就不配当人了！’
人的底线一但被突破，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他望向手下这三十个骑兵，幸好按照戚继光选兵法选出来的都是些老实忠勇的兵士，他们经过训练都能服从命令。
有几个人眼中也闪烁着渴望，一颗人头就能翻身！只是在赵匣的审视之下无人敢动。他们大都握紧了缰绳，低着头不敢吭声。
半个时辰过去，李宁收拢了二百八十个人头。正准备收兵回营之际，远处的莲花山上突然升起一大片烟尘。
李宁愣愣的望着远处的烟尘，他吓坏了！
这样规模的烟尘最起码有千余骑！自己带的都是些不堪打仗的兵士，一但被围住绝对是全军覆没！
赵匣也看到了烟尘，他命令手下结成三才阵，默默等待着敌军的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