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传奇婚姻
“老爷？老爷？你醒醒！你醒醒！”
“爹！爹！你醒醒！”
左家的两个夫人和孩子们都在焦急地喊着左宗棠。
左宗棠一会儿就醒了。他睁开眼睛，发现两个夫人和孩子们都在焦急喊他，自己还躺在妻子周诒端的怀里，就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还怎么了？自己不小心摔在地上人都昏过去了，没事吧，伤到哪里了？”周诒端痛心地说道。
“没事，什么事都没有，不就是摔了一跤么，放心吧，死不了。”左宗棠站起来，像没事一样说道。
“要不要叫郎中来看看？”二夫人张氏问道。
“不要，老子没那么娇贵，放心吧，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躺一会就没事了。”左宗棠把家人支开，自从收到胡林翼的信之后他还没有告诉家里人自己已经被皇帝判了“就地正法”，更没有告诉家人他已经在巡抚那里辞职了，现在回家其实就是回来等死的，这样的事他不能说，他不想弄得一家人都为他着急，他想一条个人扛着。
左宗棠躺在床上，大太太周诒端陪坐在床边，二太太端着一碗参汤进来了，要给左宗棠喂参汤。
左宗棠摆摆手，不愿意喝。
“出什么事了？你跟我说实话。”坐在床边守候左宗棠的周诒端问，她像是已经看出丈夫身后的麻烦。
“出什么事了？什么事都没出呀。”左宗棠还在刻意掩饰。
“你就装吧，你越是装没事就越有事，事情都写在你脸上了，还装什么装？赶紧说吧，连我都不肯告诉这事肯定不小了。”周诒端像看穿她的心底，说道。
“看来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我夫人这双眼睛，我原本是不打算告诉你们的，省得你跟着我提心吊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已经辞了衙门的差事了。”
“这有什么好着急的，那个幕僚不当也罢，人累得要死，银子没有一文，咱还不稀罕那事，回家了落个清净。”
“可这一回只怕很难清净。”
“为什么？”
“不瞒你们两个，这一回我是回家等死的。”
“什么？！回家等死？！什么意思？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周夫人一下就惊恐起来，急问。
“老爷，你别吓我们，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二夫人也急着问道。
左宗棠就把被樊契、官文诬告和皇帝御批的事情全都告诉了两位夫人。
“啊？！这可怎么办？当今皇上都批了，老爷您……”张氏吓得脸都白了，不知如何是好。
“这一回我老左只怕难逃一劫，如果我真有什么事，这个家就拜托你们二位了。”左宗棠忧伤地说道。
“不，老爷，你不会有事，你也不是在等死，你是在等待转机，皇帝绝对不会就这么杀了你，你一定能够逢凶化吉！”周夫人最初是惊恐的，真的担心丈夫人头不保，但很快她就冷静下来，对左宗棠说。
“你在安慰我？”
“你不需要任何安慰，我坚信你不会有事。”
“要不要赶紧找人？我们得想办法救老爷。”张氏说。
“找谁？上哪去找？放心吧，要找也轮不到我们妇道人家出面，会有人帮我们家老爷出面的，咱们家老爷是谁？今亮，当今诸葛亮，皇帝敢杀他？！绝对不会！”周诒端充满信心说道。
“你就这么肯定我会没事？”左宗棠问周诒端，他自己现在也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怎么妻子就会这么肯定？
“肯定，我相信你会没事的，不信等著瞧吧，来，咱们不说这些不愉快的事情，喝口参汤，提提神，好好在家躺着，一切都会过去的。”周诒端重新端起了那晚参汤，亲手绕了一勺，送到了左宗棠的口里。
左宗棠吞下那口参汤，看着周诒端，不知不觉，眼泪就流了出来。这个女人，是他真正的知音，是他生命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只有她才真正懂得他左季高。
看着周诒端，往事像泉水一样涌上他的心头……
那一年的春天，左宗棠在长沙城南学院就读，离乡试投考还有两个月，一天，左宗棠正在看书，好友罗泽南、丁叙忠、邓显鹤等人跑来，跟左宗棠说有个好消息：湘潭有一周姓大户，现在正为女儿周小姐“比诗招亲”。左宗棠说跟我说这些干什么，你们有兴趣你们去呀，罗泽南说我们去没用，只有你去才有希望，你才高八斗，实力雄厚，诗文了得，你不去谁去？其他人也跟著说去吧，季高，这事非你莫属。左宗棠本来就是个不服输的人，听大家这么一怂恿就心动了，但是还是犹豫，好友欧阳兆熊、张声玠也来极力鼓动，动员左宗棠去试试，这一年左宗棠二十一了，是该谈婚论嫁的时候了，这几年家里接连发生不幸，父母双亡，大哥也不幸离世，家里已经十分贫困了，如果靠家里的实力是很难娶到媳妇的，都说周家家境殷实，左季高很清楚靠家境他无力跟别人相比，可现在周家是比诗设擂，人家看的诗文，别的他没有，诗文他一点也不比别人差，既然有这等好事为何不去试试？
左宗棠心里一冲动，就去了。
这一天，左宗棠和好友罗泽南等人来到了湘潭县排头乡紫山居村周姓大户家前坪，此处即为后来的桂在堂。周家所在的桂在堂占地万余平方米，青砖瓦屋，九进十八厅，内有天井四十八个，其设计精巧，规模宏大，背靠凤凰山，前傍护庄河，过护庄河吊桥有一开阔地坪，入坪有墙，墙开三槽门。中槽门入正厅，左右槽门入左右横屋，整座庭院，曲径通幽，纵横交错，难辨方向，生人入内，如入迷宫，气派十分了得。
比诗擂台就设在周家的前坪。比诗擂台不比比武擂台，讲究的不是喧闹，不是吆喝，而是安静，而是要对答诗文。
擂主并非周家小姐本人，而是周小姐的母亲王慈云。这王慈云乃当时湖南知名的女诗人，填词赋诗功夫十分深厚，她亲自出马为女儿设擂招亲，以诗试婿。而周家的大小姐周诒端则躲在背后的布帘里，布帘不时被拉开一条小缝，小缝里有一颗晶莹透亮的眼睛时刻在关注擂台上的应擂者，选择她的如意郎君。
这个擂台已经摆了三天了，也来了几个文绉绉的应试者，上来之乎也者卖弄一番，不料没三句话就被女诗人王慈云打发回去了，后来又来了个老者，人都快六十了，乡间老秀才，诗倒是对得不错，几个回合王慈云都没把他拦住，周诒端却在里面一个劲地摆手，根本看不上来着。也是，就算此人诗文再好周诒端也不可能嫁给这个老人，周家母亲只得使出浑身解数，最终把这个老者比下去了。
这个老者应试之后王慈云就跟女儿说，这个擂台只怕是摆不下去了，这么久了还没有看见一个如意郎君出现。也难怪，方圆百里会读书人本就不是太多，而懂得赋诗填词的就更少，再者，会赋诗填词的不一定长得英俊，长得英俊的又不一定能赋诗填词，实际上这个要求是很高的，一肚子诗文的王慈云都有些失望了，跟女儿周诒端说还是算了吧，看来靠这个法子招不来你要找的如意郎君。周诒端却说，娘，再等等，兴许还会有人来应擂的。
母亲也不好就此收摊，毕竟事关女儿的终身大事，既然女儿要等，那就只好等下去。
周诒端执意要等下去其实是昨晚做了一个梦让她非要支撑下去不可。这个梦有点悬，梦中，她来到她们家后山的龙王洞。突然，一道白光闪来，一条黄龙从天而降，这条黄龙飞过白云庵，掠过莲花池，穿过洗笔池，直奔流叶桥。黄龙看见一个小水池，池边火光闪烁，池中水气蒸腾，旁边立有一石碑，上书：“化龙池”。黄龙很是气愤，说道：“吾本真龙，何化之有？！”于是翻身入水，顺流而下，直抵龙王桥。龙王桥水深浪阔，黄龙大喜：“此吾所爱也！”栖居下来。
偏巧龙王桥下住着“雷神”，“雷神”见黄龙到此，立即禀报东海龙王，东海龙王恼怒，派了一只“神犬”前来驱干黄龙。黄龙一个鱼跃腾空，飞到桥旁桂在堂周府的伞柱之上。龙的尾巴正好打在周诒端的脸上，周诒端猛然一惊，醒了。
周诒端相信这条黄龙一定会现身的，也许，这就是她要找的如意郎君。
世间总是有些巧合之事，就在周母王慈云准备撤下擂台的时候，一个年轻人走上了擂台，此人正是左宗棠。
左宗棠一上台自报了家门：“在下左宗棠，字季高，湘阴人氏，现就读长沙城南学院，听闻三湘知名女诗人周夫人设擂比诗，在下特从长沙专程赶来，有意讨教周夫人，请周夫人成全！”
“哦？左先生原来是来专门讨教诗文的？你可知道，此擂台乃是比诗招亲，左先生可否有意？”王慈云问。
“在下自然有意，不过在下并未见到周家千斤小姐，不敢贸然应许，不如先请夫人出题，如在下能对上夫人诗句，再行拜见之礼如何？”左宗棠是来比诗应擂的，可他并未见到周家千斤长得如何，虽然擂台上挂有周诒端的巨幅画像，漂亮自不待说，但并未见真容，他自己也不敢轻易就答应对方就是自己的未来妻子，相比之下，这时他更喜欢跟人家对上两句诗文，他这人天生好胜，也好斗，至于是不是真要娶人家闺女，那是后话。
“左先生说的也是，那就先请左先生接题”王慈云一看左宗棠，一副英俊潇洒之像，心里已经有了三分欢喜，就看这小伙子肚子里有不有货，如是说道。
“夫人请！”左宗棠鞠了一躬，已经做好了应试准备。
“胸藏万卷圣贤书，希圣也，希贤也；”周夫人出题。
“手执两杯文武酒，饮文乎，饮武乎”左宗棠从容对答。
“鸿是江边鸟”周夫人又出诗句。
“蚕为天下虫”左宗棠反应极快，老夫人几乎话音刚落，他的对句就已脱口而出。
“凤凰遍体文章”周夫人再想考考对方。
“螃蟹一身甲胄”左宗棠依然脱口而出。
……
了得了得！此人如此诗文，周夫人心中佩服得五体投地，心里已经暗暗在说，“吾婿非此君莫属也！”
躲在布帘后面的周诒端其实早春心萌动。左宗棠一走上擂台她的心里就一惊，左宗棠虽然中等身材，却五官端正，天庭饱满，两眼炯炯有神，此人气宇非凡，周诒端心想此人莫不就是她梦中的那条黄龙？当她听完左宗棠与母亲对答诗句之后，周诒端的心里已经完全被左宗棠折服，“此乃心上人也”，周诒端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