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少,夫人又在读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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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接受淡漠的自己

舒以经历了一天的惊心动魄,终于回到了赵家。

此刻,家里佣人忙忙碌碌,准备着餐食,屋外望进去,桔黄色的暖光非常有家的感觉。

舒以忽然觉得有点疲惫。

赵承允关上车门,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舒以摇了摇头,敛起了困意,笑道:“饿得没力气了。”

舒以很少以这种放松依赖,甚至有点撒娇的态度面对赵承允,一时之间赵承允也有点适应不了这种关系的变化。

他们之间算不得亲密的兄妹,至于原因是什么,他心里也很清楚。

赵英慧常年忙碌事业,赵承允小时候是个混球,总以为这样就能得到母亲关注,傻乎乎地跟大人反着干。而舒以九岁来到赵家,沉静,乖巧,懂事,赵英慧因此经常夸她,还要赵承允向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妹学习。

有了对比,再加上一些闲言碎语,赵承允自然发挥混球儿特质,虽然不至于出手欺负她——赵承允小时候想当英雄,因此最看不上欺负女人的家伙,再讨厌舒以,他也不会那样做。但是他还是有意无意地疏远舒以,期望舒以自己懂得她只不过是这个家的“来客”,是“入侵者”。

可是赵英慧还是很忙,赵承允照旧没有的得到他想要的关注和爱,年纪再大一点,也就不期待了。也是那之后,他才从别人口中了解到舒以经历的一切,才开始慢慢地自己意识到自己做得有多么过分。

其实在赵家,他们两个孩子的境遇,又有什么分别?

都是亲缘淡薄的孩子罢了,哪一个看起来都可怜巴巴,没什么好争的。

赵承允转而期待过舒以这个妹妹和他像真正家人一样相处,母亲没有给予的,他想从别的地方找到寄托,更想像一个真正的哥哥那样,和妹妹相互取暖,彼此帮助,跌跌撞撞地长大。

可惜赵承允明白得太晚,舒以已经不信任他,也不亲近他,从来都是独来独往,见了面,打个招呼,仿佛是一个房子底下的租客。

她管赵英慧叫“赵姨”,叫赵承允名字,“哥哥”这个词几乎销声匿迹。

一点一点融进了她生活里的疏离和淡漠,要想改变,很难。

赵承允想起来,舒以当初来到赵家,年纪那么大一点儿就知道察言观色,总是安静地待在一边,不动声,不动色,究其原因,赵承允常常想起来就感到心痛。

不过是“见怪不怪”。

她是一株有根的浮萍,可那又如何?浮萍还是浮萍,还是不得不孤零零地飘来荡去,甚至是不得自由地飘来荡去。

她如何失去自由?

譬如赵英慧生病,需要换肾的那一年。赵英慧一辈子好强,她一倒,赵家的胆子就落到了赵承允身上,他肩负起了大人的责任,忙起了事业,可是赵姨病来如山倒,病情的事情也很棘手。

舒以那时候站了出来,和他并肩抗住赵压力。那时候她才22岁,刚大学毕业,却选择了放弃一心向往的心理学,转而投入了赵英慧的病情之中。

赵承允知道她不是多爱这个家,只是觉得赵英慧毕竟在后来的十多年里养育了她,给了她好的教育,起码吃穿不愁,她要站出来报答而已。

这就是舒以的枷锁,她毕竟善良,不肯忘恩负义,所以不得不自断翅膀,用不宽阔的肩膀去承担责任。

赵承允劝过她,然而舒以从来都是个坚定的人,认准了,就不会轻易改变主意,赵承允实在没立场也没脸干涉她的决定,也就随着她去了。

那时候兄妹两个起早贪黑,商量赵家生意上的事情,商量赵姨的病情,关系这才亲近了不少,起码偶尔舒以也会叫他一声“哥哥”。

赵英慧急需换肾,可惜国内很难找到合适的,舒以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帮助,很快为赵英慧找到了匹配的肾源,赵英慧进行了手术,保住了性命。

那之后不久,傅家就向赵家提了亲事。赵承允至今记得自家妹妹接受这门亲事时不咸不淡的反应。

那不是喜悦。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忽然就有了合适的肾源,为什么傅家要在赵家面临危机的时候提亲?傅家就不怕沾上一堆麻烦事吗?一切时间都太巧合,赵承允不是傻子。

他怀疑这里面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交易,而交易双方正是傅景淮和舒以。

那个傅景淮,他打过交道,总是一副微微带着冷笑的模样,冻得人遍体生寒。

他不是个好惹的人物,赵承允并不放心。

“哥哥?”

耳边轻声的呼唤让赵承允从纷乱的思绪里回过了神来,只见舒以已经开了门,赵家温暖的灯光在她黑亮的发上打出一圈柔和的光晕,“你发什么呆呢?赵姨等着我们呢。”

“……我在想有没有锁好车门,大概是锁好了的。”赵承允不动声色,随口道,抬脚进了门。

舒以不疑有他,兄妹俩齐齐进屋。

“回来了?”

说话的不是赵英慧,而是一个还颇有些书生气的中年男人。但是不同于刻板印象中的中年人,他瘦且高,皮肤白皙,虽然不免有一些岁月落下的痕迹,但是他收拾得清清爽爽,仿若春日里冒出泥土的青竹,让人一见就觉得有好感。

若是细看,还会发现舒以浓密的睫毛眉眼,和他八分相似,连冷白的皮肤和那之下青紫的血管,也和他如出一辙。

他是舒文成,许多年前满腹浪漫,一朝私奔闹得满城风雨的舒家大少,如今提起来也只是赵家赵英慧的合法丈夫。

眼中烈火只剩下点点星光,气质也逐渐温润起来,像是青竹没能争破出土,被巨石压住,最终安详地躺在了沙石之下。

舒以拿下鸭舌帽,露出和他七八分相似的眉眼,不同的是,舒以眉眼间的淡然和笑意,与命运面前最终妥协的舒文成截然不同。

她就算是不动声色地笑着,那笑里也是带了三分凉薄的味道,好像天生如此,像是冬日里屋檐下结的冰棱,若无其事地悬挂在命运的脑袋顶上,保护好舒以自己,也随时准备向命运进攻。

那是她的矛和盾。

舒文成扫过她眉眼,拉开了椅子,“回来就好,洗洗手吃饭吧,我去叫英慧下来吃饭。”

赵承允道:“我去吧叔叔,你和妹妹多说会儿话。”

“妹妹”两个字落进了舒文成耳朵里,他捏了捏红木椅背,不动声色瞥了赵承允一眼,微微笑着点点头,“去吧。”

转而对着舒以道:“你最近和景淮,怎么样?”

赵承允上楼梯的脚步一顿,舒文成装作不知道,继续笑眯眯地关心女儿:“我担心你。”

关心她?

舒以垂下了头,没多说,抬了抬背包,“我先上去把东西放着,沉。”

舒文成还是只是点点头,“去吧。”

没什么区别,回自己房间后,舒以心想。

舒文成对她这个亲生女儿,和对赵承允,没什么区别。

说不清楚心理是什么感觉,舒以早就过了会偷偷躲在被子里哭的年纪。

舒以小时候埋怨过这样的父亲,可偏偏他不能算是个不负责任的父亲,关心爱护也是有的,嘘寒问暖也是有的,舒以恨不起来,却也没办法像其他孩子那样全心全意依赖和深爱着父亲,因为她清晰明了地意识到自己和父亲的关系,有别于其他幸福的父女关系。

在说不清楚的感情中,舒以渐渐地也适应了这种相处方式,逐渐找到了在任何感情里都保护自己的方式——那就是像她父亲舒文成那样,总是远远地站在一边,仿佛在这段父女关系里,他是一个局外人一般。

远远地站着,在合适地距离偶尔联系一下,不过分靠近,避免飞蛾扑火式的投入,就不会伤心,就不会失去。

可以说,舒以总觉得自己感情上过于淡漠,很多时候就是受了舒文成的影响,她潜移默化地也学会了这种感情的敷衍方式。

舒以是读心师,这些年来心理学上的东西学了不少,自己也知道这样的状态是很危险的,一不小心就会陷入孤家寡人的境地。

然而,舒以觉得那没什么。反正从小到大,她几乎是自己拉扯着自己一点点长大,孤家寡人吗?她从来没怕过,更不要说是要去改变。

舒以坦然接受淡漠的自己,直直地平视自己。

“啧。”

大概是太累了,舒以沾了床没几秒的功夫,差点儿睡过去。她是被一阵手机铃响声吵醒的。

抓起来一看,这次是李秘书打过来的电话。

傅景淮和李秘书都被救了出来,舒以知道,想来李秘书找她也只能是为了傅景淮的事情。

想起下去沈怀秀的模样,舒以就一阵胃疼,正巧赵承允在门外喊她下去吃饭,舒以摸着隐隐作痛的胃,应了一声,干脆利落地挂掉了电话,从床上爬起来。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