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诡乱世:举头三尺,我为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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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复仇

孟觉猫身钻进灶房时,天色尚白。

但他听闻敲门声再转身回到院中之后,暮色已褪,正是阴阳交接之时,月亮还未升起,院中的一切都是隐隐绰绰,看不真切。

“咚、咚……”

敲门声还在响,始终保持着一个缓慢且规律的节奏。

他都不用过多思考,便知道这不是生人该有的动静。

更何况白日里细心贴好的那张“火官符”,正随着敲门声,不断闪烁出些耀目的赤色光焰来。

强光透过门缝短暂的照亮逼仄的院坝,然而这并不能给孟觉带来丝毫安全感。

反而闪得他眼前发白,直欲落泪。

“唉!没完了嘛这不是……”

孟觉只好低头,顺势打眼去瞧手中那把还没来得及重新打磨的屠刀。

入目处锋刃如雪,孟觉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在那相对较长的黑暗里,他依稀能看到刀身上蒙着一层莹莹毫光。

雾蒙蒙的一片猩红颜色,流淌向刀尖,而后在刀尖最浓郁处,不讲道理地挤出一点极细微的白金色来。

最后又归于平凡,仿佛一切只是幻象。

但那原本温润的木柄上,阵阵传来的冰凉刺感却并非幻觉。

一道锋利清冷的气息顺着掌心,攀上臂膀,最后如汹涌洪水般灌进心窝。

在他心田间激出一股原始而纯粹的情绪。

“砍他妈的!”

孟觉在这瞬间找到了那久违的安全感。

但他并没有顺着这个念头去付诸行动,它就仅仅是个纯粹的念头,是一种与冲动毫无关系的东西。

只会让他变得更加理智。

孟觉现在的感觉,就像那久被霸凌的瘦弱学生,又一次被两个紧身裤黄毛堵进了死胡同。

但不同的是,这次他身旁多了个手拿一米西瓜刀,刚当上片区扛把子,视他如手足的乌鸦哥。

他几乎是瞬间安心下来,把玩着屠刀,放松地靠在身后的土墙上。

沉闷地敲门声并未停息,只是光焰闪烁间,门外又多出一道尖利的哭嚎声。

这刺得人浑身难受的声音孟觉十分熟悉,他几乎在瞬间判断出了门外那行子便是周驼子的女儿。

但他还是没有开门查探的想法,他没有忘记那窄小院门上贴着的符篆,在神念中那方大印前得了个【珍品】的评价。

现在的他甚至有些庆幸,还好没有因为“未知隐患”四个字,就把这符纸弃之不理。

“随手送出的一道符篆,竟有这般威力?看来那老头除了人品恶劣些,倒有几分真本事在身上。”

他对于那传说中的修行法门,又多了几分向往。

不过转念之间,门外的哭嚎声已变得越来越凄惨。

细细听去,甚至有几分哀求的意味在。

与之同步的,那敲门声也变得越来越微弱缓慢。

但那“火官符”所爆发出的光焰却丝毫不见减弱,见此孟觉心中便愈发放松。

未过几个呼吸,那恼人的敲门声与刺耳的哭嚎声便都沉寂下来。

小院又复陷入黑暗。

“完事儿了吗?”

孟觉很有一种摸到门前查看的冲动,但他很快脑补出一只腐烂血红的眼睛,透过门缝与他对视的恐怖画面。

于是非常干脆的放弃了这个念头。

正当他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却猛然感觉自己手中的屠刀,发出了一阵细微但急促的颤抖。

孟觉有些不明所以,但很快,他就知道了这阵颤抖含义。

“轰隆!”

一声毫无征兆的爆响从院门处传来,如平地惊雷。

火光倒卷,照亮夜空。

孟觉耳中嗡嗡作响,却又觉得天地间一片寂静。

他下意识用屠刀护住胸膛,往院门处看去,只见火光之后,土石飞溅。

大片的烟尘中,一个阴气森森的女子身影被光焰吞噬。

但他看不见的是,他昨夜借出去的那把宰羊刀,不知何时已死死地钉在了他头顶的土墙上。

力道之重,直欲没柄。

而就在那刀柄之上,几缕湿哒哒的长发杂草一般纠缠着。

又如毒蛇一般,静悄悄地攀附上他的头颈,分出丝丝缕缕,毫无声息地往他耳窍、鼻孔里钻去。

……

孟觉陷入了一场长长的噩梦。

梦中他见到了一对父女,父亲没有名字,只知他姓周,又因他天生是个罗锅儿。

所以大家惯叫他周驼子。

似周驼子这样的人,是难找到婆姨的,大家果也没见他娶过亲。

可就有那么一天,所有人一觉醒来,就见他身旁多了个半大的女孩。

周驼子说,这是他的女儿。

叫做周莺儿。

村里的人戳他脊梁骨儿,说他捡了个半大孩子做媳妇儿。

周驼子毫不在意,拉着女孩去数他用木笼圈在堂屋里的鸡鸭。

去看拴在枣树上的水牛,它同周莺儿一样,有着自己的名字,唤作牛娃。

周驼子告诉她,在她来之前,它是周驼子唯一的亲人,现在,周驼子有两个亲人了。

没过几年,周莺儿便长成了大姑娘,亭亭玉立,貌美如花。

周驼子乐得合不拢嘴,他说要把周莺儿许给邻村一个好人家,就用牛娃做陪嫁。

可周莺儿分明看他在背地里哭得涕泗横流。

周莺儿终究没嫁出去,就在周驼子哭完的第三天,她就看到庙祝带着一群人闯进了家门。

过两日便是山神爷的寿诞,他们非但要把牛娃抓去做祀礼,还要把周莺儿献去做山神爷的新娘。

温顺了一辈子的周驼子发了疯,抄起柴刀砍断了庙祝的半边腰杆,又骑着牛娃冲出一条路,带着周莺儿离开了村庄。

父女两人骑着牛娃,足足跑了两个日夜,迷迷糊糊闯到了胤州城。

但他们进不去城门,这里有些父女俩闻所未闻的规矩,穿鞋要交草鞋捐,赤脚要交赤脚捐,牵牛要交牵牛捐……

加起来的钱,父女两一辈子也没见过。

于是他们只能在城门口讨活。

周驼子说:要活着,活着。

于是父女俩终究是活了下来,靠着泥泞里拾来的烂菜,草稞里捉来的蛾虫……

但是牛娃却要死了,发疯的狂奔抽干了它所有的精气神。

周驼子又说:这就是它的命。

但他并不打算就这么放弃牛娃,在牛娃卧下再也爬不起来的那个大雾弥漫的清晨。

他跪在路边,向所有他能看到的人央告哀求。

周莺儿看着他几乎喊断了嗓子,直到再也没法儿说出话来。

于是更没有人能帮他,更没有人能帮牛娃。

她跟着周驼子磕破了头,额间流下的鲜血迷了她的眼睛。

这让她更加看不清那迷雾里走出的人。

周驼子努力把她拖到一旁,把她的头枕在将死的牛娃的肚皮上。

她只能看到一双双赤着的脚,无声地涌向城门,踩得大地都在震颤。

但周驼子能看到,他看到一个个披头散发的身影,手里举着粪叉子,镐子,削尖的木棍……

如妖鬼一般从迷雾中冲出,一直冲到城门口,才发出震天的呼喊。

然后那平日里他仰头只能看到鼻孔的军老爷,就丢下手里亮闪闪的钢刀,跪在了地上。

身形比他还要低上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