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开关展窍成
听到许潜说他也有法子可以自救,萧、赵二人不由皆是有些好奇,连忙向他询问。
对此许潜也不隐瞒,一五一十将宝灯上刻的那一首词叙述了出来,不过涉及到七星宝灯,他却是刻意掩藏了过去,只字未提。
“无根树,花正微,树老重新接嫩枝。梅寄柳,桑接梨,传与修真做样儿。自古神仙栽接法,人老原来有药医……”
赵居寿喃喃将这词念了一遍,眉头紧蹙,接着望向旁边的萧道冲。
“师兄,这‘神仙栽接法’你可听说过?”
萧道冲微微摇了摇头。
“闻所未闻。”
“不过,这词中所述,确是玄妙非凡。”
他捋着胡须,顿了一顿,继而道。
“无根树,花正微,凡树有根,方能生发,树若无根,必不长久。就人身而言,人体百脉皆生于气,气生于虚无之境,是为‘无根’。人老力衰,气虚体弱,亦复如是。”
“梅寄柳,桑接梨,树花危败,无有生发,还不得元,复不得本,接以嫩枝,重新发荣。”
“此皆无情之物,尚能复生,何况人为万物之灵,得天地之正气,老而无有药医乎?药医之道,栽接之道也。”
“此法玄妙,包藏万象,师弟天缘造化,得了真方,实属命不该绝,可喜可贺。”
萧道冲一通话语说完,面朝许潜,呵呵笑道,眼角眯成了一条缝,也是为他感到高兴。
许潜倒是没有想到,这短短的一首词,他竟能从中看出这么多东西来,一时不由大感钦佩,暗忖大师兄不愧是大师兄,果然道法高深。
这词表述的意思虽然不难,他也能懂,但要看到这一层次,许潜自认没那个本事。
赵居寿听了这番话,当下也是明白过来,心里有了底。
“这么说来,这‘神仙栽接法’足可令许师弟枯木逢春了?”
“师弟呀,你既早有打算,就该知会我们一声,也好叫我们放心,没来由害得我与师兄为你这事日思夜想,到头来白忙活一场。”
许潜被他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带有一丝窘态的笑了笑,向他拱了拱手,赔了一礼。
赵居寿见状哈哈大笑,摆了摆手。
他这话并无埋怨之意,只是单纯开个玩笑罢了,这时想起他先前之言,再度问道。
“师弟既能自渡,再好不过,却不知需要我们怎么帮你?”
刚刚许潜己经说过,自己可以倚仗这法子自救,但是需要他们鼎力相助,这句话赵居寿自是记着没忘。
而许潜见他问起,直奔主题,此时也不拖泥带水,当即将自己需要有人护法、渡送真元以补充消耗之需逐一说了。
萧、赵二人听罢,相视一笑。
“我当是什么难事,原来只需过功护法,这倒容易。”
“你且尽管去修,渡送真元之事无需担心,有师兄在,总不至于让你在这方面有后顾之忧。”
赵居寿直截了当,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萧道冲则“嗯”了一声,对他的话表示认同,同时神色淡然,将目光投了过去。
“此法新奇,许师弟又是初次尝试,究竟要面临些什么无从得知,我看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除你我二人之外,另从观内再挑选几名修炼有成的弟子一同护法,相对来讲能多一重保障。”
赵居寿闻言,点了点头。
“还是师兄考虑周全,理当如此。”
转而又望向许潜。
“师弟,你准备妥当闭关之时,与我等说一声,师兄们自来助你。”
许潜见二位师兄一通商议安排,为他的事情尽心尽力,内心不由得大受触动,满怀感激。
说起来,他原本还有些担忧,怕二位师兄会有所顾虑,毕竟修行不易、真元难得,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师父那般对待他。
然而事实证明,他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站起身来,许潜面朝二人,满心诚恳行礼致谢。
“师弟……多谢二位师兄。”
他不是很会表达自己情感,也不太会说些好话,但是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当下只将这份恩情,牢牢记在了心里。
——————
太一宫侧院。
四四方方的一座院落,比起主院要小上不少,院子中央栽了些盆栽,两侧则各有一排袇房,乃是居观修行弟子们的居所。
以往人来人往的院落,这会儿却是见不到半个人影,院子里也很安静,除却风雪之声,听不到半点其他的声音。
左侧最里面的一间袇房,现被收拾成一处静室,门窗皆掩,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许潜端坐屋内,抱元守一,精神内敛。
正所谓长痛不如短痛。
自与二位师兄讲明原委以后,一晃过去三日,许潜就此开始闭关,准备步入内炼。
萧道冲赵居寿二人,知他此关闭得非同一般,弄不好就要成“死关”,所以不敢有任何疏忽大意,凡事亲力亲为,将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
除他俩人以外,另外还有八名弟子,都是炼己得药这一阶段的,拥有一定的修为基础。
道门修真,其实不是特别注重境界之说,只是把这些当做修行路上的一个参考来看,整体而言也并不复杂,就那么几个部分,各个法脉的叫法也不同,但其内在本质是一样的,都是为了成仙得道,长生久视。
许潜所在的法脉,大致分来就七个阶段,包括许多其他门派也都是按照这个章程来,乃是筑基、炼己、得药、结丹、还丹、脱胎、阳神。
七个阶段里,又有数之不清的步骤,比如筑基这一阶段,首先得能做到打坐入定,然后能随心所欲的开关展窍,采取外在灵气灌体,再搭配炼气法门,后天转先天,炼气为炁,充盈丹田,补益三宝,以此来达到驱除百病、排除百邪的效果。
不管怎么讲,许潜终究跟随师父修了八年道,静功自不用多说,理论基础也都牢固,他只是差一个能够进行实践的机会而已。
眼下机会有了,那肯定是要好好把握的。
许潜所在静室以外,他这一侧另有四间袇房,对面则是六间。
此时此刻,这些袇房里皆有弟子端坐,在萧道冲赵居寿二人的引领之下,共同朝着静室行功。
真元渡送,是炁体之间的转换,精神力量之间的交集,不需要有身体接触。
面对面而坐,或者稍微有些距离,都无伤大雅,只要存想着过功对象,待自己和对方的“容器”都打开,建立起气机牵连,即可往来无阻,任意施为。
这,也叫做“同道易施功,非种难为巧”。
却说许潜身处静室,闭目存想,意念全集中在识海的七星宝灯上。
此灯可以自行吸收真元,所以对于他来讲,接收师兄师侄们渡来的真元,简直比吃饭喝水还要简单。
甚至因为七星宝灯的缘固,与当初师父过功给他时完全是两种状态,在此期间没有任何的真元损耗。
对方渡多少,他就能吸收多少。
随着屋外源源不断的真元之炁涌入,尽被七星宝灯吸收殆尽,灯壶中的“灯油”,肉眼可见充盈了起来。
许潜调整好心态,将灯芯扭到最大,只一刹那,原本暗淡的灯火明亮起来,仿佛点燃了生命之火,耀眼璀璨。
与此同时,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壮况在渐渐发生着变化,一如初次得知此灯妙用之时,体内气息越来越稳固、越来越充足。
积累的药毒也在慢慢往体外排出,明明大冷的天,他却满身冒汗,五脏六腑更如得到洗礼一般,就像是大地回春,万物复苏,重焕生机。
约莫半柱香的工夫,阻塞的经窍开始打通,亏虚的气血重新滋生,犹如雨后春笋,生发发荣,一处一处焕发活力。
整个流程,好似被堵了多年的沟渠河道一朝疏通,体内气血亦如决堤之水,畅通无阻,流转周身。
虽说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但造就这些的代价,就是灯壶里的“灯油”,不要钱似的飞速消耗流逝。
天眼内观,许潜眼睁睁看着体内翻天覆地的发生着改变,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其过程丝毫不亚于一次大改造,他内心既有激动,又不由的有些心酸。
这种感受,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也不会懂,难以言喻。
然而他这边是爽了,外面则完全是另一幅景象,袇房内有些弟子内心不断腹诽,甚至忍不住开始骂娘。
“他妈的,怎么跟个无底洞似的?”
“没完没了了?再这样下去,我快被抽干了呀!”
“真的一点儿也不剩了。”
“唉!看来此次过后,没个三年五载的苦修,是恢复不过来了。”
“师父师叔也忒是小气,早知道不来了,这般费心费力,就给三颗一炁丹、五十两银子,这哪儿够我进补的?”
……
萧道冲和赵居寿同样如此,他们俩真元消耗是最大的,也是最全心全意不留私的。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两人丹田积累的真元已不足三层,虽说只要不伤及根本,事后是可以通过修炼恢复过来的,但这一下子去了这么多,难免还是感到有些吃惊诧异。
“神仙栽接法,不愧‘神仙’二字。”
赵居寿心底暗忖,却仍是毫无保留继续行功。
与他们的这些人的心里想法不同,萧道冲的侧重点则完全在许潜身上,他现在不担心自己真元消耗多少,他担心的是这位小师弟目前状况如何?所处的境地怎样?又面临着怎样的困难,怎样的挑战?
“师父,您老有灵,多多保佑许师弟渡过难关罢!”
……
许潜当然知道,自己能有今日这番造化,全是倚仗师兄师侄们的倾力相助,他的快乐,是建立在他们的痛苦上面的。
当下并不贪多,感知到身体状况估摸着恢复到一个正常人水平,药毒全数排出,体内经窍尽数打通,亏虚的气血也基本补足充盈,至此再不犹豫。
精神意念从七星宝灯上移开,不再去想这些,彻底放空身心,呼吸渐缓,吐纳入静,依照脑子里的内炼法门,自然而然,开始尝试开关展窍。
所谓开关展窍,并非单纯的是一个步骤,而是分“开关”与“展窍”两大部分。
开关乃是以精气冲开尾闾、夹脊、玉枕三关,打通河车路,这一过程需要在精气充实有力的状态下进行,通过引出尾闾,一撞三关,飞上泥丸,即大功告成。
其次展窍,则指凝神入静,通过守窍,使祖窍中所藏精气生发冲动。
两点都离不开精气的生发,这也就是为什么要补足气血、充盈三宝的原因了。
开关能够打通体内的能量通道,吸收灵气灌体,展窍则能够激发体内的潜能,扩大六感,可更好感知天地之间灵气的存在。
两者都是筑基路上必不可少的一步。
却说许潜遵循法门,舌抵上腭,目视顶门,全仗神炉气聚,由尾闾始,接续冲起,辗转反复,撞在那铜墙铁壁之上。
仗着宝灯灯火明亮,气满神足,一次又一次的叩关,如滔滔江水汹涌澎湃,又似千军万马夺门攻城,不一刻,尾闾已开。
顺利叩开第一关,许潜并未因此沾沾自喜,而是一鼓作气,气冲斗牛,接着是夹脊、玉枕,一往无前,势如破竹,连叩双关。
“滋滋滋!”
一股白气,袅袅自许潜眉间涌出。
三关即开,丹田之气融融直上,气机冲突健旺,至再至三,引之上升下降,极为玄异。
外面情况尚不知是好是坏,二位师兄的真元损耗亦不知如何,他哪里敢有所停歇?
开关既有所成,为免意外、夜长梦多,许潜接着凝神守窍,精神意念聚至脐后炁穴之下的两肾中间,存想谷气生精,促使祖窍精气生发冲动,以便展开此窍。
相对于开关来说,展窍的要求要更高,过程也更难一些。
只因“祖窍一开百窍开,三十六宫都是春”,祖窍连着全身百窍,复杂程度不可同日而语。
到了这一步,许潜自是不敢有任何大意,全神贯注,守窍生发。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静室内静得出奇,许潜宛如一个泥胎木雕,端坐榻上一动不动,甚而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让人不知是活着还是死了。
就这样,两刻钟后,许潜口中忽地喷出一股白气,睁开了双眼。
“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