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突破口
被触及雷区的维特丽丝走得很急，以至于艾略特尚未反应过来，便已经被拽得离开了温暖豪奢的总督府，重新站在了寒风萧瑟的街道上。
被冷风吹拂后，咬牙切齿的维特丽丝才稍微冷静了些许。
无言地站定一阵，她方才转头看向伙伴，刚才还满是怒意的脸庞，此时已只剩下疲惫和无奈：
“抱歉，我没想到会是这样，艾略特，早知道真不该叫上你的……浪费了你一晚的时间，没想到这所谓的馈赠原来是这样……我真没想到居然连兴建神殿的计划都能被这些人用庸俗的利益交换玷污。”
“其实可以理解。”
旁观了整个争吵过程的艾略特这才开口：
“这里毕竟是港城，靠着海贸囤积财富的金窟，几十年没一次魔物入侵的地方。能挣钱能发财能做大生意才是第一位，这儿的话事人肯定是银行、航会背后的大贵族和大商人，而不是和你一样注重律法和教义的骑士。
“那位总督本质上也是这帮家伙的话事人，你和他们讨论教义、讨论骑士的责任……肯定是讲不通的。
“按照他们的价值观，这些利益往来恐怕还是对你释放善意，是看得起你呢。你这样明白地否定他们的‘善意’，恐怕会让他们相当不快。
“而且，你今晚确实有点冲动了，维特丽丝。就算你不愿苟同这些人，不想接受这些人的‘礼物’，也没必要和那位总督闹成这样。
“找个借口婉拒即可，何必吵起来？万一那总督是个心胸狭隘的小人，你今天这么当面驳斥他，必然会遭到记恨甚至中伤——就像几个月前，你当面得罪了那个波本主教后遇到的那堆麻烦一样。即便你出身来自皇都的名门，面对这些地头蛇也要小心。”
适才在总督府内看着维特丽丝和老总督争辩时，他有些心不在焉。
因为，就在自己的上司和总督掰扯时，他忽然想起来：拜伦总督也是港城古文物研究学会赞助者，有关那疑点重重的古文物研究学会，或许能够问他打听些消息……
结果，只分神了这么一会儿，维特丽丝就和对方撕破了脸。
他甚至没来得及开口打个圆场，问问题的事自然也不了了之了。
“你说的没错……”维特丽丝轻轻点了点头，眼眸低垂道：“但我没法控制自己在这种事上冷静下来……”
“为什么？只是说几句客套话而已，没你想的那么难的。”
她解释道：“可能是因为我在这种事上容易想多吧。艾略特，你能想象我签下了那份文书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吗？
“在神殿新建后，我会住进奢华的市中心，每天穿金戴银，打扮得像是花枝招展的孔雀，天天在港城的各种宴会、沙龙上浪费时间。今天陪着这位银行的总理洽谈，明天又和那位行会的金主聚餐，接受那些人浮夸的吹捧，在报纸和杂志上不断抛头露面。
“靠着虚名而非真诚的帮助迫使信徒捐出他们的款项……那时，我便再难配得上我的骑士身份，我会完全忘记身为神官的职责，堕落成一个只想着钱和名声的庸俗蠢货。一想到那样，我就觉得恶心。”
“听上去你见识过不少这样的人。”
“确实，尤其是在我的家族里。”维特丽丝轻声说道：艾略特，“‘洛林’这个家族并不像外人想象的那样光鲜荣耀，也早已不再是历史书中那个英雄辈出的神圣家族了，内里其实也有许多腐败不堪的玩意儿……我讨厌他们，就是这样。”
“嗯，我大概懂了。”
“你懂我就好……”听到这里时，维特丽丝长舒了一口气，无奈笑了一下：
“所以啊，还是回我们的神殿吧。其实，仔细想想，咱们那位于城东的神殿也不差，这一年来我也习惯了那里的陈设和布置，更习惯了和你在一起在那里共事的生活。
“我们每次按照时间表分工劳动，打扫神殿、每天做饭洗碗、准备热水……那里再老旧，也是女神赐予我们的家。
“过去一年那么多破事不都过来了嘛，现在，我们已经没有刚来佛伦港时那么困顿了，如今我有了名声的加持，以后做事肯定会简单许多。
“所以，即便没有总督给我们新建神殿、招揽侍从，只靠我们两个也就够了。哪怕真被他们记恨上了，我也不怕。艾略特，你能告诉我，你有信心吗？”
艾略特：“当然，毕竟您刚才都在总督面前那么夸我了，我肯定得努力的，放心吧。”
“这就对了！”
重振信心的维特丽丝用力地拍了拍艾略特的肩膀，脸上顿时重新浮现出自信的笑容：“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何况有我在领导着你呢，艾略特也不用太费力的，就这样，我们回家吧。”
下属的表态总算填补了她今晚的失落，重新披上了艾略特给她递来的黑袍，遮住了那身亮眼的衣装后，她再次迈开大步朝着东方走去。
至少在表面上，今晚的不愉快已经被她抛却了。
也是，再怎么说，现在的维特丽丝也是港城的英雄，总督前不久还亲自在报纸上大大吹捧过她，港城的其他权贵们也想尽了办法要巴结这位新贵。
哪怕今晚再怎么闹得不愉快，这些人也不可能立即就翻脸，反过来来找她的麻烦。
默默跟在维特丽丝的身后，陪着她慢慢往家走时，艾略特忽然又想起了那位波本·阿奇洛主教。
那位主教在几十年前，也是靠着调查搜剿邪神信徒立下了大功，成为了港城的英雄。
他或许也是和维特丽丝一样，在那之后因出名，得到了港城各种上层人士的接纳，这才逐渐平步青云，但也渐渐地就从那个精干强横的年轻神官，变成了一个臃肿肥硕满脑子都是钱权的昏聩主教。
最后，在人们彻底遗忘了他曾经的功勋，他也彻底变成了一个废物时，一些意外最终自然就会发酵成令他倒台的危机，而最后也没有多少人愿意继续支持他。
也许，维特丽丝今晚做出的决定是对的，是该面对他们时强硬一些。
…………
等等……对了，那位波本·阿奇洛主教，过去不就是靠着追查【隐修圣母】的功劳，才逐渐在海神教会中晋升上位的吗？
这群二十多年前覆灭的邪神团体如今已被这座港城的多数人遗忘了，城内也找不到多少资料记录那些陈年旧事，但他这个参与剿灭了邪神信徒的当事人，肯定清楚的很——这可是他人生的转折点，他绝对不会忘掉的。
而且，作为把持海神教会几十年的主教，他肯定多少也会和佛伦港古文物研究学会这种组织有过交集……
艾略特感觉自己好像找到了调查的突破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