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雪夜
距离新年只有十天了。
虽然这一年过得不算美妙,但值此新年的关头,各家各户都开始张灯结彩。
刘壮死后,李远颇不习惯。
有那么几天的时间里他那总是自以为大哥傻了吧唧的模样不经意的出现在李远的脑海中,但李远仍像是从那样兢兢业业。
【人物:李远】
【身份:白役(秩序等级0.5级)】
【点数:0】
【技能:兵家长拳(已圆满);狂风刀法(大成120/1000)】
……
看着一滴不剩的点数,李远不禁苦笑。
他现在就像是入不敷出的穷光蛋,每一个点数都剩不下来,但实力的进境却远达不到自己的需求。
黄昏,
风雪漫天,
远方的城墙在雪中一派静默,城内家家户户的屋顶被厚厚的雪层覆盖。
刚刚两岁的小外甥和六岁的外甥女凑在微弱的炉火前烤火,幼稚清澈的眸子听着姐夫吴荣运讲着古老的故事。
阿姊李梦则在另一旁做着针线活,每隔一会儿就得把冻得通红的手指放在嘴边哈气,以缓解寒冷。
今年是难熬的一年。
天气比从前更冷,但姐夫卧床不起,只能靠着衙门每个月的抚恤度日,家中迅速陷入了贫困,不但平日里要节衣缩食,就连炭火也要节约。
虽然如此,
李远却觉得他们每个人都由衷快乐,只要一大家子还在一起,就没有什么困难是挺不过去的。
有时候李远也莫名抽离出来,他始终不能忘记自己是一个穿越者,但有时候却又不知不觉融入其中,靠着他们的热情在冬季取暖。
也许,自己也想守护住这种温暖。
这样想的时候,李远结束了刀身的精细养护,起身往门外走去。
“阿姊,我去衙门了。”
正在给孩子讲故事的吴荣运忽然抬起头看了李远一眼,又转向李梦。
刚刚步入细雪之中,阿姊在身后靠近。
“小远,停一下,我跟你说个事。”
李远顿住脚步,微笑道:“怎么了阿姊。”
李梦低声道:“我跟你姐夫商量了一下,咱们最近要搬家,你明天回来也收拾一下,别泡在衙门的校场不回来。”
“干嘛要搬家呢?我们在这里住得好好的。”李远错愕。
阿姊嘟囔道:“现在可不算好哟,家里剩的钱不多了,你外甥女过完年要请私塾先生,这个冬天可还不到一半嘞,粮米和炭火也不太充足,加上你姐夫之前买这座宅子的时候还拉了点饥荒,前些日子债主都上门了,咱们现在换个宅子也好。”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你这孩子,你姐夫不让我告诉你,再说跟你讲了有啥用。”
李远沉默,吁出一口气轻声道:“阿姊,现在卖掉宅子会亏钱的吧?”
姐夫吴荣运很像是前世的某一群人,在起势的时候贷款买房,生活红火,谁知一朝丢了工作,便只能接受房子断供,生活质量降级的可悲现实。
“唉,是亏了不少,但没办法呀。”李梦无奈,“到了新家你要住一段时间小屋子了,等到你姐夫好了咱们再想办法,好吗?”
“当然好了。”李远笑道。
“好孩子,你也别难受,等你转正了,你姐夫伤好了咱们就能回到以前的好日子了。”阿姊对生活充满了信心,眼前的困难只是暂时的,她拥有宝贵的希望。
“那我去衙门了阿姊。”
“好嘞,记得明天早点回来呀。”
“嗯——”
李远紧了紧衣服,踏入积雪的长街。
从没有任何一刻像是现在这般,他这么渴望钱财。
*
*
*
风吹地闹哄哄,雪飘地兴冲冲。
庞大的人影大步独行,与在风雪中狼狈躲避的稀疏行人不同,对于风寒他似乎不起作用。
竹笠将他的头脸完全遮住,使人看不清面孔之下的表情是杀机毕露,正是那破头潘潘仲。
昨日之仇,日夜煎熬肺腑,令他如在地狱。
他与陶岳,方永业三人俱是同门师兄弟,出身于临霜城的城郊农村,自幼身体强壮,及稍长,三人拜邻村的一个乡野拳师为师,学燕青拳,平日打铁为生。
由于他家有打铁铺子,生活尚算可以,两位同门则俱是农户出身,家庭贫困,那时候他时常接济他们。
在乡野拳师那里学拳的时候师父就说他天赋最佳,因为他性情亢直,只要认准一件事就一往无前,而另外两个同门则心思跳跃,见异思迁。
十几岁之后,几人用尽家财,进入城内武馆练了几年,因为受尽城里同门的冷眼与蔑视,含恨出走,在街头混了几年,靠着够狠二字,终于立住脚跟。
十多年间,靠着上下奉迎,做着大帮会不屑于做的腌臜活儿,四处打点,总算成为一号人物。
自去年一场扫荡,多年打点的官府巡捕忽而变脸,他十几年积攒的家业顷刻间烟消云散,入狱后方知是自己的两个弟兄将自己卖了底儿掉,他锒铛入狱不到一月,全家发配充军,半路便遭到仇人截杀,尽皆魂飞魄散。
他的恨意足以将千里霜河的水染黑。
若是江湖仇家将他报复,哪管全家死绝,他亦无话可说。
但被相识多年,无话不谈的兄弟亲手送进地狱,是他死也不能瞑目的事。
本以为就这样含恨而死,化为厉鬼。
谁知天可怜见,叫他稀里糊涂,逃出牢笼,先将姓方的全家分尸。
下手的时候他特意将师弟方永业留到最后,将其硬生生一片一片切碎,让自己的恨意得到宣泄。
那陶岳知机鼠遁而去,再找不到踪迹。
几十年的兄弟,潘仲深知陶岳此人贪婪无度,爱财如命,生性喜欢冒险,定不能舍弃城中的家业逃走,定是躲在城中等他被抓之后再出来。
雪还在下。
潘仲的身影,在那偏宅之前停下。
他躲在阴影中驻足而望,宛若漆黑之中的猎豹在观察猎物,嗜血的目光,在暗里发出渗人的寒芒。
他并不急,既然要出手,他一定要确保将宅子里的主人碎尸万段,绝对不容其有逃走之理。
连续几天的观察,使他明白无论白天怎样防备,一到寅时,这屋里就会陷入彻底的沉寂,到那时是他出手的最佳良机。
不过,他终究是沉浸在仇恨之中太深,没有察觉到自己沉浸在杀戮的欲望中穿街过巷的时候,一对清澈的眸子正远远的将他的举止尽收眼底。
夜色更浓了,风雪亦是更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