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来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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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证人(一)

17日,黄越山看于晖离开之后,缓缓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紧锁眉头,把手背在身后,在大厅中缓慢踱着步,他想不明白,一个刑警,为什么会拿着王桂莲的照片来询问,还说叫王桂兰,看样是调查过。

吕文武离开沙发,站到了一旁,麻将桌前的三人也慢慢起身,都对刚才的一幕摸不到头脑。

吕有才通过门缝看到于晖二人离开后,才转身返回屋内。刚进门,看见所有人都在站着,不由自主也站在一边,等着黄越山安排。

不想,黄越山半天没说话,倒是吕文武先开了口。

“山哥,我真的没犯什么错,你看我出来这小半年,就出去过几次,还都有小驴跟着,我不知道为啥刑警会来。”吕文武焦急解释。

“是啊山哥,我哥每次出去我都跟着,就是去溜达溜达,没干别的。兄弟们平时也都听你的话,不惹事,最多就是吓唬吓唬欠钱的人,从来没动过手啊。”吕有才也跟着解释。

黄越山当然知道,吕家兄弟没说假话,边上的三个人也不会惹事,他担心的,和屋里所有人都没有关系。

“我知道,警察不是来找你们的,该干啥干啥,我出去一趟。”

说完,也不管身边小弟们茫然的表情,站起身,推开了屋门。

“山哥,我跟你去吧。”吕有才说。

“不用,你们别乱跑就行。”

黄越山走出大院,拦下一辆出租车。“去桃山小区。”

坐在车上,看着窗外景物在飞快后退,他还是觉得慢,双手前后不停搓动,又长又重的鼻息声甚至盖过了车内的胎噪。上个月底和王桂莲还见过,当时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和以前一样,满目愁容,拿了钱就离开。

警察不会无缘无故找上门,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可究竟怎么了?越想,黄越山心中越是烦躁,恨不得马上打开车门,下车拆掉那个不会变绿的红灯。

刻着“桃山小区”四个字的大石头依然树立,楼下的人们还是遛弯的遛弯、下棋的下棋,并没有因为前几日警察的到来打乱他们日常生活,只是相互间谈论的话题,从谁家的猫下了崽子、谁家孩子考上了大学,变成了这个小区四楼的一个住户。

走下出租车,站在大石头前,看着那四个鲜红大字,黄越山的心情反而平静了很多。围着小区转了好几圈,几次想直接上楼看看,又怕附近有便衣监视,最终还是选择了继续等待。

夕阳将影子拉长,天色渐渐变暗,周围遛弯的人越来越少,黄越山开始变得紧张,他不知道在前面等着他的,会是什么结果。慢步走在小区中,尽量躲开别人的视线,好在天色已黑,并没有人对他有太多关注。

转了一圈又一圈,已至夜深,他终于停在一个门洞前,抬脚走了进去。随着一层又一层向上,他的心跳也越来越快,每走一步,都好像有一个鼓槌在他胸中无情地敲了一下,那巨大的力量,让他连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

来到三楼与四楼之间的缓步台,黄越山停下脚步,听着心脏咚咚跳动的声音,慢慢伸长脖子,向王桂莲家看去。

贴着封条,还拉着警戒线。

虽然猜测过种种可能,也想到了最坏的结果,可当结果就摆在眼前时,无力感还是袭遍全身。

黄越山顿时感觉眼前一黑,双腿变软,差点跌坐到楼梯上。

可只在呼吸之间,他所有一切不适又都恢复了正常,飞快地跑下楼梯,来到楼外,直到扶着一棵树蹲下,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时,种种不适感才又再次袭来。

好一阵过后,黄越山总算恢复正常,抬头看向四楼那黑洞洞的窗户,依然不想相信眼见的事实。突然,他想起了一件事,收回目光之后,再次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匆匆离开了桃山小区。

回到大院的黄越山见五个人还在家,并没有往心里去,他们平时都是白天在家,晚上活动,今天都没出门,显然就在在等着自己。他现在没有心思想太多,只是很随意地扫了一眼,然后径直走到一个书柜前,拿出钥匙打开其中一把锁,伸出右手拉开抽屉。

里面放着一个雪白的信封。

黄越山没有伸手去拿,只是直直地盯着。

这封信他收到快半个月了,有一天半夜他们从外面回来,吕有才开门率先发现,黄越山随手打开,发现上面只有七个字——收债的时候到了,是从报纸上剪下来贴上去的。他们这行总能收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就算黄越山能做到遵纪守法,架不住同行里面歪瓜裂枣的人多。又赶上当时喝得迷迷糊糊没有在意,只是顺手放到了书柜抽屉里。

现在看来,并不是恶作剧,更像是预告,一份讨债预告。

一个名字在脑海中浮现——黄巍强。

“山哥,你怎么了?”

思绪被吕有才的声音打断,黄越山将抽屉重新锁好,转身说道:“没事,想起一个人来。明天我要出趟门,我回来之前你们好好在家,先别出去。”

“出什么事了吗?”吕有才问。

“没有,去办点私事。”

现在的黄越山没有心思去管小弟们各种狐疑的表情,他所想的,是核实自己心中的猜测。

从广阳县火车站坐大巴向南,四十分钟后向西拐进一条土路,再走二十分钟,便到了大沟村。

黄越山上午从凉河出发,慢车倒大巴,晃晃悠悠接近七个小时才赶到。走下车,背对夕阳,看着路两旁熟悉的田地,和十三年前一模一样,岁月并没有在这片土地上留下任何痕迹。

大巴车开走,卷起一阵黄土,黄越山挥手扇走烟尘,看向村子。

不仅田间没变,连村子也没有变化。一条大路贯通南北,两边胡同里的平房呈“非”字型排列,每一条胡同里,都有五、六家住户。

刚走出一步,黄越山发现村口有几个老人正看着自己,他忙用还在扇着尘土的手捂住口鼻,低下头快步向村子里面走去。

村头朝北,一路向南,快走到村尾时,黄越山在一条胡同口站住脚步,左右观望下,走了进去。

第三间屋子,墙角长满杂草,石墙被爬山虎占据,大门敞开,门梁上的灯笼,也只剩下了骨架。这是他家,停住脚步,没有再向前,只匆匆看了一眼,便转身向后离开。

与这条胡同正对着,也有一条,同样是第三间,同样杂草丛生,不同的是黄越山没有停下,而是径直走了过去。

漆黑的大门上贴着对联,已经残破不堪,上面的字迹根本不能辨认,也不需要辨认,从颜色就可以知道,那是只有死人时才会贴的挽联。

大门没锁,只是虚掩,轻轻一推便向内打开,院子里同样有着将近半人高的杂草。走过石径,进入屋子,里面非常干净,没有蜘蛛网,没有尘土,伸手摸去,连桌椅板凳上的浮灰,也只有薄薄一层。

这是刚被打扫过没几天。

心中已有定论,猜测没有错,是黄巍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