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章 寒雪
季家被抄的这日,京城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我站在刑部门口,看着曾经煊赫一时的季府大门被贴上封条,朱漆剥落,像极了季砚辞最后看我时那双血红的眼。
“夫人。”陆少江的副将忽然出现,低声禀报,“季砚辞在牢里闹着要见您。”
我拢了拢狐裘,呼出的白气在眼前凝成霜:“告诉他,我与季家,早已恩断义绝。”
副将站在原地未动,欲言又止:“他说……有关于上元节的真相。”
指尖在袖中猛地掐进掌心。
我眨眼,回忆那场改变我命运的落水。
陆少江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大氅上还沾着刑场的血腥气。
“想去?”
我摇头,却听他低声道:“我陪你。”
天牢比想象中的更冷。
季砚辞蜷缩在角落,囚衣污浊不堪,哪里还有昔日翩翩公子的模样。
听见脚步声,他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珠骤然亮起:“语君!”
他扑到牢门前,铁链哗啦作响:“我就知道你会来!”
我后退半步,撞上陆少江的胸膛。他的手掌稳稳扶住我的腰,热度透过衣料传来。
“季大人有话快说。”陆少江冷声道,“本官夫人体弱,受不得寒气。”
季砚辞的表情扭曲了一瞬。
“上元节那晚……”他声音发抖,“是李晚卿自己跳的水!”
我静静看着他癫狂的模样,心如止水:“所以呢?”
“所以我是被设计的!”他疯狂摇晃着牢门,“我后来娶她,是因为她拿季家通敌的证据威胁我!语君,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保全季家……”
陆少江突然轻笑一声:“季大人这戏,唱得比教坊司的伶人还精彩。”
“去年腊月,你私会敌国三皇子时,说的可是,愿献上关西三城换世子之位?”
季砚辞面如死灰。
狱卒端来毒酒时,窗外飘进一片残灯——是去年上元节遗落的灯纸。
季砚辞突然崩溃大笑。
“李语君!你以为陆少江是什么好人?”
他指着陆少江,几近崩溃,“我告诉你,他书房暗格里藏着……”
“藏着你季家三百口人的命。”
陆少江截住话头,将毒酒推过牢门,“季大人,请。”
季砚辞死死盯着我,眼里涌出泪来:“语君,我愿用余生赎罪……求你再看我一眼……”
我望着这个曾让我倾尽真心的少年郎,想起他教我放河灯时说的话:“愿君岁岁无忧。”
多讽刺啊。
“季砚辞。”
我端起毒酒,亲手递到他唇边,“你该敬的,是边关那三万枉死的英魂。”
像是知道了定局。
他颤抖着,最终饮下毒酒。
窗外残灯忽地被雪打湿,像极了我们腐烂的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