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安家佳看着小学毕业照久久不能平静。她很快在网上找到了关于于鹤群的信息,她毕业于舞蹈学院,现在是宁海市歌舞团舞蹈首席,16年和孙阳结婚至今。
安家佳二话没说带着照片去了宁海市歌舞团,在歌舞团的后台休息室里,安家佳见到了于鹤群,她温婉优雅,头发梳的一丝不乱,修长的脖颈像天鹅一般,跟那张毕业照上的照片神似。
于鹤群温柔地开口,说她丈夫没有问题,就不要浪费这个时间再调查他了。安家佳一时语塞,她没想到于鹤群开口就是为孙阳说话。
安家佳反问于鹤群是不是宁海人?知不知道清明街?
于鹤群莞尔一笑,说她小时候确实在宁海生活过一段时间,但上初中时就随着外婆一家就搬走了,她是大学毕业后再回的宁海,是因为她被宁海歌舞团招聘来的。
或许,一切都是安家佳的自以为是,可能跳舞的人都很像,也可能她内心深处太想见到孟秋了,而把于鹤群当成了孟秋。安家佳有些黯然,她没能证实自己的猜测。
但人生又是什么呢?她找不到了她的儿时玩伴,却因为一篇文章又看到了跟她类似的人,所以,人生就是由一场场误会组成的吧。
文章她不会删掉,删文不是她的风格,如果一海和孙阳真的坦荡,时间自会说明一切。安家佳言语坚定,好像坚持不删文就是她对生活的不妥协。
于鹤群点头,她知道每个人的立场不同,但她很愿意跟安家佳成为朋友,安家佳看着眼前完美、优雅的女人,她在想,孟秋,如果她不是你,你现在过得也会这么好吗?
安家佳恍惚中看到于鹤群侧脖颈处的一颗痣,她呆立当场。
盛夏烈火炎炎,小时候的安家佳房间里没有空调,她总是会跑到孟秋的房间里来享受空调的凉气。
两人都确定会上民办初中,这个暑假没有作业,总有大把的时间。
安家佳一推门,发现孟秋正在换衣服,她一个箭步窜到孟秋旁边,掀起自己的上衣,露出了胸衣。她也穿上了胸衣,虽然有点不舒服,但穿上后就不用故意驼背了。
孟秋指着胳膊上的一颗痣说,这几天她发现自己身上又长出几颗新的痣,孟秋皮肤白皙光洁,显得痣更加明显。安家佳从来不会注意这么细节的事,她甚至都不知道她有没有新长出来的痣。
“我们来数数身上有多少颗痣吧”
安家佳的提议得到了孟秋的认可,于是两个青春期女孩子脱下外衣,只穿着胸衣和内裤,互相数着对方身上的痣。
安家佳觉得造物主不公平,就连痣这种东西,孟秋即便长了,也不影响她的美丽。尤其是侧脖颈这颗,平时还看不到,只有离得很近或者穿大领口的衣服才能露出来,而且这颗痣竟然让她修长的脖子更加生动。
安家佳也想长这样的痣,实际上,是她也想有于鹤群那样修长白皙的脖颈。
眼前于鹤群侧脖颈的痣和孟秋的一模一样!难道天底下有这么巧合的事情,长相相似,甚至连痣的位置都一样!
安家佳觉得眼前的于鹤群好像在隐瞒什么,她脱口而出。
“孟秋这个名字你真的没有一点印象吗?”
安家佳看到于鹤群停顿了一下,她在认真的思考,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安家佳失望地离开了歌舞团。那天她回到公司,坐在电脑前一个字都写不出来,脑海里,于鹤群的脸不断地跟孟秋的脸重合。公司的人在安家佳从“一海集团”回来后,都主动的和她有了点距离,以前总是人来人往的办公室,今天格外的冷清。中央空调的冷风直直地吹向安家佳的头顶,几根飘出来的碎发,随着冷气微微颤动。安家佳就这样临窗坐着,一直到了天边出现了晚霞,她才回过神来。
安家佳失落的情绪不单单是于鹤群不是孟秋这件事,而是她为什么这么想证明于鹤群是孟秋,这是安家佳不愿提起的一个心结。
“这把我赢定了!”15岁的安家佳还是齐耳的短发,她像个男孩子一样,穿着宽大的校服和球鞋和一帮同样短发的女孩子在跳皮筋。
两个女孩子把皮筋撑到了腋窝下,安家佳把两个袖子撸到了胳膊上面,甩着胳膊为跳过去做准备,安家佳胜券在握,脸上都是要赢了的表情,可是谁知,安家佳落地那一刻,却脚底一滑,摔了个屁墩,沿海城市经常下雨,所以地面上总有积水,安家佳屁股处湿了一大摊,她来不及可惜衣服脏了,因为刚才结实的一跤摔地她生疼。
一起的玩伴们笑得前仰后合,让安家佳有些生气。为什么人总喜欢看别人的笑话,却不愿意伸出援手?正当安家佳身心都难受之时,一双整洁雪白的小白鞋站到了她面前,她顺着看上去,纤细的脚踝,笔直的腿,飞扬的裙角,洁白的上衣,以及伸出来的一只手。安家佳看到伸出来的援手,一丝欣喜掠过她的眉头。
可是刚才还在取笑安家佳的玩伴们此时又露出鄙夷的神情。
“安家佳,你的好朋友来了!”。
“哟,安家佳,人家是你好朋友吗?”
阴阳怪气的语调,夹杂着看好戏的神情。安家佳顺着手看过去,是孟秋真诚的脸,但15岁的孟秋已经亭亭玉立,和这帮有男孩气的女孩子一点都不一样。
那个时代,美貌和特别,会成为被攻击的对象,孟秋也不例外。她的任何举动都能被人解读出其他的意思,包括她想拉安家佳一把。安家佳的眼神从刚才的欣喜变成了“要你管”的嫌弃,她双手撑地,一下子跃起身来,她都没有看孟秋一眼,根本不在意孟秋那伸出来没有被回应的手,以及她满脸难以掩盖的失落。
安家佳蹦跳着往几个玩伴那边去,几个人哄笑着散开。只片刻,刚才还热闹的街角,就只剩孟秋一个人。
安家佳刚推开院门,就看到妈妈端着菜摆在院子的桌子上,天气热了起来,现在都在院子里吃饭。小桌子上摆了毛豆炒肉丝、一盘拌黄瓜、一个凉拌西红柿。安家佳走近屋里一只手就把书包撇到椅子上,但转身时就看到黄梅阴沉的脸。
“裤子又在哪儿弄的!”
黄梅没想到安家佳上了初中还经常把衣服弄脏,安家佳拽着裤腿往后看,水渍已经干了不少,她嘿嘿地笑,还好裤子没坏,不然又得再买一条。
饭桌上,安其民埋头吃饭,一整天的工作让他没了再说话的心情。安家佳端着饭碗,用筷子拨着碗里的毛豆,两颗毛豆顺着碗边滚了两下后,安家佳提出,她想要买一双小白鞋。
就是孟秋穿的那种。
安其民“嗯嗯”点头表示同意,但却没想到,黄梅开启了她今日的絮叨,从这个月上涨的水电费到安家佳毫无起色的成绩,再到安其民这么多年来的闷不吭声,都成了她对生活不满的部分。
安家佳到了叛逆期,她凭什么不能有一双小白鞋?母女两在饭桌上吵嚷起来,安其民“哎”了几声,他的声音淹没在母女两的争吵里。安家佳不明白,孟秋家也是靠她妈妈一个人挣钱,为什么孟秋永远都有漂亮的衣服、卧室里有空调,还能去学跳舞,而她安家佳却只能剪个学生头,整天穿个校服?大家都是女孩子,为什么安家佳没有美的权利!
但在黄梅眼里,这么大的小姑娘整天打扮的“花枝招展”,那是招摇!她坚决不同意安家佳跟孟秋学,所以她拿着筷子打了安家佳。
安家佳羞愤难当,她都15岁了,不仅连漂亮的权利都没有,还会被妈妈用筷子教训。安家佳哭着跑进屋子,趴在床上痛哭。天气很热,眼泪和汗水混在一起,让安家佳很不舒服,她抬起头,头发都粘在脸上,她瞥见衣柜上的穿衣镜里的自己,和美没有丝毫的关系,安家佳站起身来看着镜子,幻想着镜子里的自己也穿着跟孟秋一样的裙子和小白鞋,扎着一样的马尾辫,可是幻想回归现实,现实里的安家佳就是镜子里这般普通模样,安家佳气得拿着床头的一本书砸向镜子,镜子裂出几条缝,让镜子里的安家佳更扭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