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周成龙开了个小长途，等回来时，临近夜里10点，他除了面容有些疲倦，眼神却闪着光。

安家佳和周成龙蹲在医院小花园的长椅上，各自拿着手机在几个社交平台上查询宁海市公安的官方账号，两人分别私信，然后盯着屏幕对话框，等待对方的答复。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安家佳不停地看时间。

5分钟怎么这么漫长？好像跟安家佳守在ICU门口等待安其民手术结束一样。

时间果然是相对的，安家佳着急地站起来，她坐不住了，周成龙却一拍脑袋，一脸懊悔的样子。

原来，安家佳守着父亲太紧张，而他开了半天的车，脑子也停住了，两人都没想到，官方媒体都不是24小时在线的，至少要等到明天工作时间才有人上班维护。

安家佳等不急，她起身要去警察局，周成龙拉着她，用眼神示意了下病房区。

安家佳顿了一下，一旦离开，如果孙磊找到这里，就怕父亲会发生意外。

左右都行不通，安家佳烦躁的搓揉自己的脸，摩擦的疼痛让她清醒了一点。

她想到直接上传视频，缩短等待回复这个周期。视频一点点地被传到了私信对话框，但不知道能不能被看到。

等待的过程是最煎熬的，这一夜漫长无比。

周成龙在传完视频之后，不安地问安家佳后面怎么办？

安家佳也不知道，她预估不了官方账号的回复时间，也猜测不出警方内部的反应周期，或许会很快，或许官方账号甚至都看不见私信。

安家佳不敢想，摆在她们面前的路只有一条，等。

安家佳记得她大学时文艺青年们流行谈论荒诞派，她还为此花钱进了剧场，看了荒诞派戏剧《等待戈多》。

那时的她根本理解不了剧中的人物，人怎么能在等待中消耗掉自己的人生呢？

可是到了现在，安家佳才发现，她也变成了这样，很多事，除了等，别的什么都做不了。

生理性疲惫让周成龙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这一天的奔波确实让人吃不消，安家佳让周成龙回她家里休息，自己留守在医院陪护。

周成龙本能地拒绝，他认为从分寸感上来说，安家佳家里没人，他不能自己去人家家里休息。

“都什么时候了，你的命不要了？”

安家佳一句话就怼了回去。

周成龙知道自己拗不过安家佳，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安家佳自己则坐在父亲病床边的椅子上，父亲和护工都睡着了，护工的鼾声如雷，即便如此，父亲也不会有任何反应，他的世界或许就是一片宁静什么都听不到吧。

安家佳毫无睡意，她盯着窗外的夜空，一轮弯月挂在天幕中，但能见度不够，看不到星星。

晚上真安静啊，安家佳的思维还很清晰，但身体抵抗不住疲惫的侵袭，她背肌发紧，眼皮发酸、手指有微微肿胀感。

安家佳之前熬过夜，但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安家佳叹了口气，可能真的是不年轻了。

她这才有时间处理别的信息，安家佳看到女儿给她发来照片，照片上是表妹给女儿准备了一桌子好吃的，女儿拍下来跟安家佳分享。

安家佳看着照片嘴角勾起微笑的弧度，有了女儿后，她人生中大部分的欢乐都是女儿带来的。在生孩子前，安家佳根本不理解，怎么会有母亲毫无自我，把人生的喜怒哀乐都放在孩子身上呢？

直到她自己生了女儿，看着小朋友一点点长大，她的早慧、她流利的语言表达、她对于安家集情绪的敏感捕捉、甚至闹脾气时，安家佳都从心底觉得幸福，这种幸福她解释不出来，好像是生为母亲才能有的体会。

往下翻微信，紧接着就是于鹤群的对话框，停留在她未接通的语音电话，安家佳又发了条微信。

“你还好吗？有没有事？需不需要帮忙？”

信息发出去，安家佳就忍不住嘲笑自己，泥菩萨过河还想要渡别人？但于鹤群那个满是泪痕的脸好像印在了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让她不安。

再往下就是刘昊的微信对话框。

曾几何时，刘昊的微信被置顶在安家佳的微信聊天里，安家佳点开刘昊的头像，他在昨天走了之后就没有给安家佳发过信息，安家佳随手往上一番，两人的对话非常简单，频率也不高，都是安家佳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安家佳看着过往自己都觉得生气，她气刘昊凭什么长久以来对家庭责任的漠视，气自己为什么还容忍？

最后，她点开朋友圈权限，把刘昊给屏蔽了。

最终安家佳趴在父亲床边睡着了，起来给父亲翻身的护工不小心碰到了她，安家佳只觉得眼皮发沉根本睁不开眼，但她已经感觉到太阳似乎升起来了，因为从窗户透进来的光感让她也不敢一下子睁眼。

她揉了揉眼睛，视线有些模糊，她努力朝窗外看去，阳光一下子挤进她的目光，让她不得已眯起了眼。

过了好一会，她才缓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机，查看公安官方账号有没回复，可是看了好几个平台，都显示“未读”的状态。

安家佳有些生气，把手机往床上一丢。

就在她起身要去洗手间洗漱时，周成龙电话打了进来。

一接通就是周成龙略带疲惫但情绪很高昂的声音。

原来，警方公布了后山无名男尸的身份信息。

安家佳一听到这里就赶紧上网查看，当她看到警方发布的死者照片时，她吓了一跳，又揉了揉眼睛才敢确认。

“左晖！”

安家佳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到了周成龙那，周成龙一下子捕捉到了。

“安姐，你认识他是不是？！”

周成龙的声音带着激动，而安家佳则沉默了，周成龙继续追问

“你认识他对不对？”

安家佳不想回答立刻挂了电话，她脑子很乱，不知道如何处理这些信息，她来回在病房门口踱步，在想着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前来送早饭的黄梅一巴掌拍在了安家佳的肩膀，问她一大早发什么疯？

安家佳一把拉住黄梅

“妈，你还记不记得左晖？”

黄梅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她才不想提这个流氓，更不想让家里人更这样的流氓有牵扯，她催促安家佳去刷牙洗脸，但安家佳却盯着黄梅

“左晖死了！”

黄梅大吃一惊，但随即就恢复了正常。

在黄梅心里，左晖这种人，有这样的结局也不奇怪。但随后，黄梅放下早饭今天没有马上给安其民喂水，而是打开了话匣子，随着黄梅的叙述，安家佳的思路也跟着回到了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