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周成龙在跟安家佳因为视频资料被删而不欢而散之后，周成龙连续两天都没有联系安家佳，这是他第一次直面成人世界的无奈，他除了生气之外不知道该怎么办。

周成龙的人生要比安家佳要顺遂些，他是家中的独子，家里虽然不富裕，但却都尽量满足周成龙的需求。周成龙小时候调皮，到了十几岁了，一上体育课或者跟同学打篮球，就总受伤，所以，周成龙是医院的常客，他在初中那个暑假跟人打篮球时小腿骨骨折，被迫在家养了100天，这对于好动的周成龙来说，无异于坐牢。

但他父母并没责备他，爸爸只是包扎时严厉地说了他两句，还被妈妈赶紧打断，100天里，如果不是那些漫画，周成龙可能根本呆不住。就是那段时间，周成龙喜欢看日本漫画《名侦探柯南》、《死亡笔记》、《金田一少年事件薄》……在这些错综复杂的谜团中，周成龙越看越着迷。

他一直想成为一名侦探。

可是很快，他就明白，“侦探”这个工作，在中国的职能属于警察的工作范畴。所以，周成龙想要上警官学校。人一旦有了目标，就会有极大的动力。

那个暑假过完之后，周成龙变了一个人，首先，他抽条了，原本还带着婴儿肥的脸上多了几丝棱角，眉宇间的稚气也少了很多，反而多了一点英气。学习成绩一向在班里中下游徘徊的周成龙开始发力，竟然奋起直追，在初三下半学期竟然稳定在班里前五名。

按照这个势头，周成龙顺利进了重点高中。原本对他的成绩不抱任何希望的父母，也想不明白儿子突然开窍的原因，想来想去，他们就只能觉得，是因为那次骨折。

如果按照预期，周成龙会进入警官学院，毕业后分配到地方派出所。可是，在高三体检时，才发现周成龙扁平足，这种一点不影响正常生活，但是不符合警校报考的条件。周成龙就这样与梦想失之交臂了。

如果说每个人的成长都要经历风雨，那么拿到体检通知的那一刻，就是周成龙第一次接受人生的风雨。他看着“扁平足”三个字盯了很久，好像着几个字幻化成了刀剑，直戳自己的心，他觉得，心中憋闷，委屈的想哭。

周成龙想起来，小时候，大人们总围着他逗他，说他眼睛长得像妈妈、鼻子长得像爸爸……每到这时，周成龙就会生气，然后扯着嗓子跟大人们喊。

“我不像爸爸，爸爸丑”。

每到这个时候，大人们总是哈哈大笑，小孩的话不能当真，但可以当个笑料。周成龙的爸爸也不生气，他每到这个时候总是会笑眯眯地附和着周成龙，说他长得像他妈妈。

儿子多像妈，这是真的。但周成龙却发现他的脚一点跟妈妈的一点都不一样。他第一次发现是一家人去室外泳池，南方城市很多泳池都是健在户外的，而且就在小区边上，8岁的周成龙已经学会了游泳，但父母不放心，爸爸还是在泳池里看着他，而他妈妈则坐在泳池边上，两只脚踩在泳池的台阶上。

周成龙因为多喝了几口饮料，连尿都变多了。他有游着游着突然想上厕所，他停了下来，回身找他爸爸，而他爸爸此时正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周成龙有点着急，他自己往岸边游去，好在母亲及时发现了儿子的异常，没等到周成龙游到岸边，周成龙母亲就站了起来，一把把周成龙拽出水面。

妈妈知道他的表情就是要上厕所，所以鞋都没来得及穿就赶紧拉着他往厕所跑。水池周围都是水泥地，太阳晒得踩上去脚底板还有些烫，但周成龙顾不上，此时他就害怕尿憋不住，尿半路上。

就在他低着头捂着裆部时，他发现了，他的脚印和妈妈的脚印不一样，妈妈的脚印中间都有个空隙，脚印显得很秀气，而他的脚印则是结结实实的大脚掌。

周成龙即便有心思关注脚印的区别，他的膀胱也不允许。幸好，他在尿意兜不住之前进了厕所。解决了三急之后，周成龙自如了很多，他才有功夫问妈妈脚印的区别。可是太阳当空，刚才的脚印上个厕所回来就只剩下干掉的半个了。

8岁的周成龙还概述不清晰他的疑惑，于是拉着妈妈到泳池边却不下水，而是自己用脚在水池里蘸了点水，用力地一脚踩向了地面，留下了一个完整的脚印，妈妈明白了她的意思，也用脚蘸了水，踩在了周成龙脚印的旁边。

“为什么我的脚印跟你的不一样？”周成龙不明白，他不是长得像妈妈吗？可是脚印却跟妈妈不一样，这个问题，对于8岁的周成龙来说，太超纲了。

妈妈笑了起来，“儿子像妈”是个说法，不代表什么都像，五官像妈妈，但四肢可能就像爸爸，因为孩子的基因来自父母两个人，所以，不是像妈妈就是像爸爸。

周成龙有点不高兴，这时爸爸从泳池里走出来，笑着问他，怎么上厕所上了这么久，是不是偷懒。周成龙不说话，他盯着爸爸走过留下的脚印，确实跟自己的一模一样。

他那时候还不知道这就是“扁平足”。大一些后他发现自己只要走路走得多就会脚疼，原来这就是扁平足带来的烦恼。可是对于孩子来说，很多东西都是能克服的，比如玩起来的时候，跑了再多，他也不觉得脚疼。

就在他要渐渐淡忘自己是“扁平足”这个事时，高考体检让他第一次体会到了无奈。他拿着体检表回家，妈妈做了一大桌子菜，爸爸则在沙发上一言不发，他觉得这是自己的基因不好，遗传给了周成龙，让周成龙不能报考警校，他心里有些愧疚。只是身为父亲，他说不出愧疚和安慰周成龙的话，只能沉默地在沙发上坐着。

那顿饭周成龙食不下咽，后面他低沉了两个星期。直到有一天，他从在学校门口分发的机构传单上，看到了一个编导专业。当不了警察可以当一个拍摄警察故事的人！

年少的周成龙又找到了自己的方向，所以，他也最终得偿所愿来到宁海入读了传媒学院。大学快要毕业那段时间，周成龙焦虑烦躁，他入学之后才发现，他当初学编导的想法有多幼稚。如今短视频兴起，各种剪辑软件层出不穷，每个人都能够低成本无门槛的给自己拍摄视频，做自己的编导。

周成龙觉得，他可能一毕业就要失业了。在迷茫和焦虑中，他刷到了安家佳的视频，讲述宁海老故事风情和传说的视频号，周成龙觉得，安家佳故事讲得很好，如果剪辑和滤镜以及背景音乐再换一下效果会更好。

正好那天刚交完毕业论文，觉得自己“强的可怕”的周成龙，特别想“指点江山”。于是他私信了安家佳，要了原素材资料，然后重新剪辑一番，再让安家佳重新发布一遍。果然效果比原来的好的多，点赞量、浏览量和评论数都比上一个安家佳自己做的好很多。

于是，安家佳邀请他成为合伙人。本来周成龙没放在心上，但是看着舍友陆续都收到了offer或者确定了考研方向后，周成龙有些慌了。他通过校招看了一圈，发现就业形势比自己想的还要严峻，于是又一次看到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宿舍里那个一进学校就忙着联谊加入各种社团的舍友，经常上专业课逃课，考试也都在及格边缘徘徊，但却是宿舍里入党积极分子。直到毕业周成龙才明白，舍友家里早就给他安排好了去处，回到老家省级卫视，他在学校期间积极参与过的活动，都成了他履历表上漂亮的一部分。

周成龙的父母虽然疼爱周成龙，但两人都是工薪阶层，更不懂编导这个职业，在就业上根本给不了一点经验和指导，所有都得凭周成龙自己摸索。大学四年飞快而过，大学生的生活丰富又单调，住在一起让周成龙感觉上以为大家都一样，实际上一毕业，每个人的路就开始有了分水岭。

家里有关系的给各种铺路、家里有钱的送出国、成绩好的准备考研……只有周成龙这种家庭条件一般又没有资源关系的家庭，才需要自己找工作。

周成龙那个时候才明白，大学里，从五湖四海而来的同学看上去像“殊途同归”，实际上，几步之外，就是完全不同的人生。有的人，你跟他的唯一交集，可能就是上过同一所大学而已。

认识到现实残酷的周成龙接受了安家佳的邀请。安家佳的公众号也在两人的配合中，陆续地涨粉，两人都在自媒体这条路上磕磕绊绊，好在视频号的收入暂且能养活这两个人。

所以，拍下孙磊时的周成龙，内心也翻涌无比，好像又唤起了他曾经想要当警察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