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19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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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李剥皮很生气

严格来说,陈春年的一番骚操作,总算把他这个卖卤肥肠的小商小贩,硬生生绑在了梁县长的战车上。

事情办好了,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梁县长得了政绩和名声,陈春年赚一大笔钱,资产轻轻松松突破4万,成为实打实的‘万元户’。

可是,如果事儿办砸了……得,之前的一切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想清楚这一点,陈春年重新梳理了思路,立刻展开了‘自救行动’。

“老先生,这次带过来的家具挺多啊。”

他松松垮垮来到粤东木器店的摊位前,随手散一圈烟,笑眯眯说道:“咋不见老大?没跟过来?”

老木匠豁着牙,呵呵笑道:“大伢子在县城赶着做家具,等下一个公社开戏,他就会送过来。”

不愧是老生意人,走一步,留好几步,这才是真正的赚钱思维。

陈春年吸一口烟,不经意问道:“老先生,苦水镇农户一般都卖什么?牛羊肉猪肉,还是老母鸡、鸡蛋和粮食?”

老木匠笑着摇头:“他们哪有这些好东西卖,最多也就十几个、二三十个鸡蛋,其中一半放时间太长,都干了、坏了。”

陈春年点头,继续请教:“那他们哪来的闲钱买东西?”

老木匠左右看看,压低声音:“药材,羊皮,狐狸皮,狼皮,发菜,地软,头发,马尾毛,羊绒,废旧拖拉机头,铜丝电线…都可以换钱。”

陈春年恍然。

农户手里的这些‘零碎’,供销社不收,或价格被压太低,或不方便出手,只能想办法偷偷卖给小商小贩。

其中有些东西,比如马尾毛、羊绒,估计来路都不太正,说不定就是当年偷了生产队的东西。

还有二手的柴油机、旧水泵、电线、铜丝,这玩意儿一听就有问题啊……

陈春年想了想,问一句:“就你收购,还是大家都收购?”

他瞥一眼周围其他小商小贩。

老木匠点头,摇头苦笑:“不这样弄,农户手里没钱,咱的家具、颜色、头绳、皮筋和纽扣也卖不出去啊。”

典型的以物易物,想想也难怪了。

1983年的西北农村,农民们来钱的门道实在太少了、太窄了……

陈春年大致了有底儿,温言笑道:“老先生,如果可以的话,不妨咱一起做吧。”

“我可以拿出一两千块钱,你负责买卖,回头分我一点利润就行。”

完了,他还不忘补充一句:“当然,亏了钱也没办法,本金我也不要了。”

老木匠低头思量一下,点头,很认真的说道:“行……”

……

将近三四个小时的忙乱,傍晚时分,戏台布置完毕,县剧团师傅开始调灯、调音响。

物资交流被单独划出一大片,足足有三五亩大小,东面一大块搭了一溜齐帐篷,里面摆上了自行车、电视机、缝纫机和日杂百货;

西面一大块,留给了当地农户和小商贩,摆满了马车、牛车、驴车、架子车和独轮车。

还有一些农户没车,便干脆挑了扁担,在公安、联防队员、民兵的指挥下,也拥有了一个摊点。

南面一小块地方,则划给了县城的小商小贩,卖家具、农具、纽扣、皮筋、头绳等小玩意儿。

陈春年的卤味小吃摊位置最好,占了居中位置,而且,两边空间也大,足足有二十几米长。

帐篷搭起来,炉火烧起来。

罗小虎独当一面,换上一身干净的劳动布衣服,系了一个塑料布裁剪而成的围裙,戴一顶厨师帽,撸起袖子就开始大干。

天气冷,食材保鲜没问题。

剩下的就是动手卤制,无非是焯水、干煸、过油、炒糖色、卤制,自有一套严格的烹饪流程。

陈春年站在一旁随口指点几句,便到其他摊位上瞎转悠去了。

跟预料中的差不多,供销社的‘展示区’很热闹,几乎可以说是人山人海,可就是没人买东西。

没办法,穷嘛。

自行车,电视机,录音机和缝纫机等工业品,谁都想要,可兜兜又没钱,只能瞪大了眼球使劲看,权当是开开眼界了。

至于说烟酒糖茶、日用百货,大商店、门市部和小卖铺都有,价格还一样贵,肯定无人问津。

物资局、农业局、林业局等县上单位的摊位前,也聚了一些人,同样只看不买。

拖拉机,发电机,水泵,农机具,每一样都特么是‘硬货’,老百姓同样买不起。

反倒是那些小商小贩的生意,在短短十几分钟内,就开始爆火起来了。

陈春年转悠一圈,又去了一趟西面的‘农产品展销区’,登时眼前一亮。

老木匠说的没错。

这些农户手里还真有一些好东西,各种野兽的皮子,猪鬃,猪毛,长头发,马尾巴毛,中药材。

甚至,还有人摆了几个锈迹斑斑的香炉在卖,也不知道真假,反正要价也不高,三五块钱拿走。

陈春年蹲下看了一会儿,本来都已经看中一个三脚鼎,一问价格,竟然要价300块。

他听得一阵牙疼:“这么贵?”

摊主叹一口气,苦着脸说道:“这是我祖太爷手上传下来的东西,听说是个老物件儿,叫司母戊大方鼎,是周文王用来烧香拜佛的……”

陈春年搓几下脸颊,起身就走。

马丹的,还周文王烧香拜佛,咋不说是王母娘娘的用来尿尿的万年玉酿鼎?

话说,文物造假这么早就开始了?

“喂喂喂,你回来,价钱可以商量嘛。”那农户模样的家伙喊一嗓子,“八十,八十块钱你拿走!”

陈春年咧嘴笑道:“你把我连皮带毛都卖掉,看看值不值八十块钱啊?”

那人同样咧嘴一笑:“不值。”

陈春年摇摇头,嘟囔着骂一句粗话,转身走了。

这狗币一身粗布破棉袄,戴一顶狗皮帽子,脸色黧黑,倒也像个农民,可是,他的眼睛、肌肤和二道毛小分头,深深的出卖了他。

还有,一口夹生的关中话里,带了一点河南口音,铁定是个流窜作案的‘王满银’……

“李叔抽烟。”

陈春年晃悠一大圈,大老远看见戏院一个角落里,李政委孤零零站着在抽烟,看上去脸色不是很好。

他笑嘻嘻走过去,随手递上一根大前门:“李叔,晚上搞一条大黑狗,我给同志们卤一锅?”

李政委正在焦躁,两道眉毛都快拧成麻花了。

他鼓着两只大眼珠子骂道:“都怪你小子,出什么馊主意,看看,这下给老梁惹下麻烦了吧!”

陈春年一愣:“啊?”

“啊什么啊,”李政委狠狠吸一口烟,“这特么还没开始呢,供销社的大爷们就嚷嚷着要回去。”

“……”

陈春年心下明白,脸上却满满都是愕然与愤怒:“狗日的供销社,他们什么意思嘛!”

说着,他还使劲‘呸’一下。

李政委转头看向供销社的‘展示大厅’,后槽牙一咬一咬的,沉声骂道:“要不、就让他们滚蛋算求!”

陈春年不失时机的捧哏:“对,让他们能滚多远就滚多远,狗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