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飞来横祸
方明以为自己眼花了，赶紧重新读了一遍，但玩家状态确实是这么写的。
【我是马喽Lv1】黑风山顶，与黑风大王论道中
木呆呆的看了几秒，方明一下子变了脸色，连滚带爬的站起身，差点把蒲团都踢飞出去。
这小玩家怎么不按常理出牌？那黑风山是能随便去的吗？
心脏像坐过山车一样砰砰乱跳，方明喉头发紧，只觉得胸口压了块巨石。
没等他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却见玩家状态又变了，比刚才还要离谱。
【我是马喽Lv1】黑风山顶，与黑风大王把酒言欢。
【我是马喽Lv1】与黑风大王道别
【我是马喽Lv1】进入混沌状态，即将返回花果山土地庙
“卧槽……这什么意思？！”
虽然看不懂‘混沌状态’，但方明无比肯定，自己摊上大麻烦了。
刚想到这，身后香炉传来熟悉的噗嗤声。可在寂寥无比的土地庙内，那声音好似晴天霹雳。
方明僵硬的转过身，一脸惊悚的看着石像旁边。
香炉中飞起一根毫毛，原本土黄色的猴毛不知道怎么搞得，里面掺杂着一抹灰黑。
又是噗嗤一声，毫毛迎风自燃，在半空中凝聚出人形。【我是马喽】摇摇晃晃的落在地上，打了个响嗝。
“喔，这酒真不错，那滋味，绝了！”
方明眼皮直跳，立刻不着痕迹的退后半步，再攥紧手中青木杖，随时准备向沙弥法衣中灌注神力。
在石像前，刚才端坐的蒲团上，【我是马喽】浑身散发黑气，如同一只魔头，眼帘低垂，双目血红。
“哟，土地公公，这大晚上的还没睡呢？”
【我是马喽】又打了个酒嗝，把石像旁的贡品桃子拿起来啃。
吧唧吧唧的脆响回荡在整个土地庙内，又从门缝里挤出去，带着一股邪气。
一枚小桃很快就啃光了，上面留下两排牙印。【我是马喽】把玩着桃核，揉了几下，忽然屈指一弹。
那桃核咻得一声飙射出去，直直的打在方明身后，嵌进土地庙的木门里，足见力道之大。
方明一动不敢动，浑身是汗。
这小猴子玩家绝对出问题了，兴许是着了那黑风大王的道，所以系统显示他进入混沌状态。
可现在该怎么办？
方明极快的扫了一眼回归倒计时，却悲哀的发现，还有足足五分钟。
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开口了，先稳住局面。
于是方明把右手的青木杖换到左边，从土地庙的门口迎上来，向着那诡异至极的小猴子玩家走了两步，站定了，清清嗓子。
“这位道友，何故拜访寒舍？”
虽然怕得要死，但方明的话音里中气十足，并不显得胆怯。
果然，【我是马喽】稍微侧了下头，像是在感知什么。
一瞅这架势，方明把腰杆挺得更直了，努力装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继续说着。
“道友啊，小庙没什么可招待的，不如你我去桃树林里——”
话刚说一半，【我是马喽】突然从蒲团上站了起来，吓得方明差点夺门而逃。
就见这小猴子玩家瞪着血红血红的双目，身上黑气愈发凝实，缓缓升起，把烛火给一并遮盖住了。
土地庙里黑得可怕，浓雾如同实质一般，压得人难以呼吸。
方明的两条腿不争气的打着颤，左手青木杖也几乎要抓不住了。直到这时他才终于意识到，玄黄大世界里的妖怪是何等可怕，单单散发出的威压就能把人镇在原地。
然而，一切都晚了。
就听那黑雾中传来一声轻笑。
“又是百年了，你便是新一任土地公？”
这句话的信息量有点大，而且说得没头没尾、模棱两可，像是从好几个角度都能解读。方明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心头狂跳。
见他不说话，黑雾中的【我是马喽】缓缓走了出来。
先是一副僵硬的野猴躯体，如同提线木偶一样。而后是散发黑气的面孔，无神的眼珠。
但在这只小猴子头顶，还凝聚着一只脸盆大小的熊首。
【黑风大王Lv20（元神状态）：此乃黑风大王的一缕元神，依附在玩家体内，机缘巧合下降临了花果山土地庙】
【元神状态，实力大幅减弱】
方明在心底把能骂的都骂了一遍，然后再退几步。可他很快就发现，这土地庙的大门被黑雾堵死，根本出不去。
看着还有四分钟的回归倒计时，一股深入骨髓的无力感蔓延开来。
方明知道，自己恐怕要死了。
可他不想死。
一点也不想。
……
小心脏胡乱跳动着，一下接着一下，速度愈来愈快。
方明像个雕塑一样站在门口，后背紧紧挨着门板，距离【我是马喽】只有一米远。
离得近了，甚至能闻见对方身上的酒味，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而【我是马喽】头顶的那团元神，来自黑风大王的元神，也静静看着方明，眼里带点说不出来的意味。
戏谑，怜悯，不屑，如同在观赏一只蝼蚁的死亡。
沉默了十来秒，就在方明快撑不住的时候，那黑风大王的熊首忽然动了。
它从小猴子玩家头顶落下，于黑雾中凝聚出一团三米多高的巨大虚影，用蒲扇般的熊爪随意一甩。
【我是马喽】直接晕了过去，半死不活的瘫在地上。
方明跟着一哆嗦，差点也瘫下去。
黑风大王见状，咯咯乐了，从飘散的雾气中冒出句话。
“上一任土地公便是被本王宰了，你又是从何而来，不怕步了前人后路吗？”
说罢，笑声愈发张狂，带起一片腥臭气息。
那声音如若奔雷，一下又一下的砸在心头。方明不是不想说话，而是根本就张不开嘴，也回不了话，只能靠在门板上硬撑。
笑了几声，黑风大王漠然的投来视线，又往前站了半步。
“有趣……有趣，上一个当坊土地可是直接吓尿了，你倒是不惧本王。”
方明看着近在咫尺的黑风大王，脑子一抽，不知道怎么搞得，居然蹦出来几个字。
“不，不惧。”
“哦？”
黑风大王的熊首上顿时添了一抹喜色。
方明这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心里懊恼不已。他肯定自己是和【马喽】一样，着了这妖王的道，所以控制不了自己的嘴巴。可他又不晓得该怎么破局，只能不停的偷瞄右上角，盼着回归倒计时走得快一点。
但那该死的系统根本没有要出手相救的意思，回归倒计时走得很慢，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跳动着。
方明心里一片悲凉，而面前的黑风大王似乎也嗅到了恐惧的气息，再往前站了一步，几乎脸对脸的贴在方明头顶。
“临死前的味道最好了，不如本大王直接吞了你罢！啊哈哈哈哈——”
方明大脑一片空白，右手拼命向沙弥法衣靠去，想要灌注神力保自己不死。
但黑风大王的雾气如影随形，一眨眼功夫就扑到身前。那团虚影化作黑熊前爪，直接按住四肢，让方明动弹不得。
咔吧咔吧几声，紧跟着是无法言说的剧痛。方明感觉自己所有骨头都要被碾碎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巨大熊首张开嘴。
黑雾滴落，血气四溢，显露出喉咙深处的景象，宛若人间地狱，埋着不知多少骸骨。
没能做出任何反抗，熊首直接扑了下来，压向方明眼里的光亮。
整个土地庙安静了一刻。
就在方明以为一切都要结束的时候，左手的青木杖猛地亮起。
一团乳白色光团飙射而出，将土地庙照亮如同白昼。黑风大王凝聚的雾气像是遇见了天敌，猛地朝角落撤去，还伴随着一声哀嚎。
四肢重回掌控，虽然骨头疼得难以忍受，但方明知道自己得救了，于是赶紧手脚并用的向后爬，又匆匆扫了一眼那枚白色光团。
隐隐约约的，能看见光团中的一张猴脸，眉宇间满是沧桑。
方明一下子想起来了，那是白面老猴的精魄！万幸自己一直留在青木杖中！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黑雾如潮水般散去，最后缩在土地公公石像后的阴影里，盘踞成一小团。
黑风大王的声音再次袭来，显得怒不可遏，有些歇斯底里了。
“是你——花果山上那老不死的！又来坏本王好事！！！”
白面老猴的精魄悬浮于半空，那张饱经风霜的面孔慢慢转过去，和黑风大王对视。
而后，这位只有一面之缘的老猴子走到土地庙中间，将门口的方明完全挡在它身后，这才开口道。
“正是老夫。你又奈我何？”
声音很轻，但一字一句听得真切。
方明突然眼睛一酸，死里逃生的感觉涌上心头。大悲大喜交织在一起，让他没有任何说话的能力了。
那白面老猴并不回头看，只是继续凝视着黑风大王。
僵持了半分钟，土地庙里狂风大作。
黑雾如潮水般涌来，但这次并不是冲着方明，而是直接奔向屋顶。那黑风大王猛哼一声，直接撞开两根灵木，远远的撇下一句话。
“老东西——你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
这声嘶吼打着旋的飞过来，把趴在地上的方明撞到门板上，又是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但可怕诡异的感觉很快就消失了，那黑风大王终于离开了花果山。
整个土地庙重回光明，豆大的烛火兀自摇曳，照亮了方明脑门上的汗珠。
在石像前，【我是马喽】困惑的打了个哈欠，正要睁眼，却被白面老猴随手一指，直接送出这一方大世界，回归洛城。
方明完全看傻了，愣愣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他面前，白面老猴重新缩回一个小光团，浮在头顶，声音缓缓传出。
“老夫帮不了你太多，临走前便送你一场造化，你且收好。”
言毕，乳白精魄倏忽一散，化作金木水火土五行五色，首尾相衔连成一圈。
这五色光环慢慢靠近方明，内里传来断断续续的话音，随风飘荡。
“土生木酿水中火，”
“金樽玉液小乾坤。”
“文痴武客三点血，”
“江湖相间半盏春。”
五色光环越转越快，最终凝聚成一枚小葫芦，啪嗒一声落在方明怀里，再无任何动静。
月夜笼罩，山风萧瑟。
庙外，白面小猴仰天悲泣。
庙里，方明早已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