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3.《鵩鸟赋》参悟生死，看破人生

贾谊担任长沙太傅第三年，有鵩鸟飞入贾谊的房间，停留在座位旁。鵩鸟长得像猫头鹰，古时候被认为是不祥之鸟。贾谊因被贬居长沙，长沙低洼潮湿，对人的健康不利。贾谊担心自己寿命不长，如今鵩鸟进宅，更使他伤感不已。于是做《鵩鸟赋》抒发忧愤不平的情绪，并以老庄的齐生死、等祸福的思想自我解脱。这篇赋写道：

丁卯之年，四月孟夏，庚子日斜，鵩鸟翔至，止于坐隅，貌甚幽闲。异物来栖，但生疑惑，取书占筮，谶其吉祥。曰：“野鸟入室，主人将去。”敢问鵩鸟：“我将何归？告我吉祥，何以禳灾？请言我寿，使我安宁。”

鹏鸟叹息，昂首举翼，口不能言，目悟其意。万物变换，无止无息。斡流急旋，或推或移。形气转圜，在于嬗变。细微之间，谁可胜言！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忧喜聚门，吉凶同城。往昔吴强，夫差命丧；越败会稽，勾践称王。李斯善辩，惨遭五刑；傅说为奴，终相武丁。祸福转换，何必纠缠！命运难测，谁能确言？水激则湍，矢激则远。万物递嬗，震荡相传。云蒸雨降，错谬相联。昊天罔极，苍茫无垠。天难与恳谈，道岂能谋算？命运在天，安可有期？

且夫天地为炉，造化为公；阴阳为炭，万物为铜。聚散消长，安能有常？千变万化，安有始终。偶然为人，何物掌控；化为异物，何必惊恐！小智自私，贱彼贵我；达人知命，物无不可。贪夫死财，烈士殒命；慕势死权，众庶贪生。谋生徒众，或奔西东；大人不屈，亿万趋同。愚氓因俗，困于拘束；达人洒脱，与道谋合。群氓困顿，好恶凝结；达人恬淡，独与道歇。脱神遗形，超然物外；寥廓荒莽，与道翱翔。乘流疾逝，遇坎则止；躯随自然，不惶顾盼。生兮若浮游，死兮若止休。水澹澹兮临深渊静观，飘浩淼兮若不系轻舟。耻苟延性命以虚度，实乃浮游一纤尘尔。德人无累，知命不忧。芥蒂细故，何须烦扰！

这篇赋引用了很多道家思想，比如第二段中的物相转化、福祸无常等。第三段中的熔炉的比喻，来自于庄子。庄子在《大宗师》中引述了一则寓言：“有个铜匠在冶炼铜汁，铜汁突然跳出来说，‘我将要成为干将、莫邪那样的宝剑！’铜匠一定认为是不祥金属，并把它弃去不用。现在天地就像个大熔炉，万物都在里头熔炼，偶尔幻化人形，就跳出来大叫‘我是人！我是人！’天地也会认为是不祥的人，将弃去不用。其中的思想可以用“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来概括。实际上整个第三段都是在渲染一种无欲无求、悠逸宁静的生活态度，表现的是乐观豁达的精神世界。

贾谊在文中虽然含有道家对生死的看法，但又有所不同。虽然在文章中潇潇洒洒、海阔天空，但他的真实状态却完全不是这样，他为怀才不遇而悲愤、为身心疲惫而感伤、为前途未卜而惆怅。

在艺术上，《鵩鸟赋》的形式十分奇特，它以人鸟对话而展开。这种形式是受到庄子寓言的影响，同时也开汉赋主客问答体式之先河。此赋最突出的特点是以议论为主，以议论来书写对生命忧患的思考，来阐发人生的哲理。议论之中也常运用一些贴切的比喻，来增强议论的形象性，也常用感叹语气来加强议论的情感性。形式上以整齐的四言句为主，也有散文化的倾向，体现了向汉大赋的过渡。是辞赋史上第一篇比较完整的以四言诗句为主的问答体赋，又是第一篇成熟的哲理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