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光明之子
触碰赤色道箓的顷刻，掌心随之传来灼烧炙热感，极致杀伐气息轰然降临在乔桐的身上，却又在瞬间倏忽消失。
“错觉吗？”
乔桐收回手，怔怔望着掌心沁出的鲜血，他的确从一线彻开的山峡真切感受到了呼唤，可当他触碰道箓后，山峡却没有任何的动静。
“影子大人……”
姜荭匆忙来到乔桐身边，拿出药箱替乔桐处理掌心的伤口。
“影子大人，你怎会突然触碰这张道箓。”
田不易眉皱如山，乔桐刚才的动作恍如魔怔般，在发现乔桐有这般怪异行为时，他动用过神念试图唤醒乔桐，却没有任何作用。
“没啥……”
掌心的伤口被姜荭包扎好，乔桐疑惑望了眼这一线彻开没有任何动静的山峡，压下心中的疑惑道：“此间事既了，是时候离开了。”
乔桐转身离开后山，随之共同离开的，还有一众狂热信徒白袍随从们。
田不易也跟随着离开，赵七葬礼的收尾、老教宗遗体的安放……诸多细致问题需要他去处理。
陆煊没有离开后山，他站立在一线彻开的赤色道箓上，迎着劲风，仰首凝视着悬空的赤色道箓，上面残留着血色手印。
“青岩子留下来的道箓，上面密布着无数杀伐阵法，这张道箓阻拦了四境疆域中无数觊觎后山的人物，怎么会对乔桐无效？”
陆煊百思不得其解，忽地，他发现残留在道箓上血色手印消失不见。
“被吸收了？”
陆煊瞪大眼睛，难以相信，接着，从一线彻开的山峡吹刮来的劲风倏忽停止，
轰然之间，自上而下，仿佛光明切开黑暗，阻拦四境疆域中无数人物的山峡，在陆煊的面前打开了一条通道。
这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遗留在后山的道箓，宛如衔接另一世界的门户，不被邀请是断然无法进入后山的。
而现在，门户被打开了。
自剑庐创立以来，四境疆域，无数岁月过去，能够进入后山者，只有青岩子一人，而今，无数年过去，尘封多年的后山再次迎来了它的第二位客人。
陆煊站立在这扇门户的面前，没人比他清楚这扇门户是如何出现的。
乔桐的血，得到了道箓的认可，由此一线彻开，打开一扇通往山峡后面世界的门户。
“这条通道……”
陆煊凝视着前方，极目远眺，山峡的那边，什么都没有，连翻涌的雾气都消失了，视线当中，空空荡荡，一眼望不到尽头。
站立在通道前，陆煊的心中忽然升起一个念头，后山通道的打开，或许并不是为了邀请乔桐，而是邀请自己，若非如此，何至于乔桐离开后，这座后山方才打开一扇门户？
倘若山峡是一扇门户。
乔桐的鲜血便是打开门户的钥匙。
而客人……则是陆煊。
“破山剑法……”
凝视着后山，陆煊想要进入后啥的，将破山剑法补充完整，鬼使神差的抬腿，一步踏出，他就这么的坠入门户当中。
坠入过后，一线彻开的门户随之轰然闭合，漫无边际的黑暗汹涌袭来，陆煊只感觉到耳边风声呼呼，如风妖在耳边低语。
下坠，永无止境的下坠，山峡的后面如同一口深渊，将陆煊不断侵吞，在他的眼中只有浓郁不可化散的黑暗。
某时刻，黑暗消退，浮现光明，陆煊眼中所见猩红且灼热翻涌的熔岩在他的正下方翻滚，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如同炼狱。
陆煊顿时慌了心神，如此坠落下去，注定会坠落熔岩当中被焚烧成灰烬。
万幸的是，随着不断下坠，陆煊看到一方凸起平台矗立在熔岩之上，蓬的一声，他打开手中伞剑，灼热狂风呼啸砸进伞面内，由此让他能够悠悠然落在这座凸起平台上。
地火喷涌，岩浆翻涌，数十根如天柱般粗细的铁链，横呈在其中，地火舔舐灼烧，铁链之上时不时闪耀着繁奥神纹。
铁链尽头，缠缠绕绕，束缚着一柄竖立在熔岩当中的剑器，剑器古朴、久远……像是亘古之前遗留，又像是天外之物，带着高贵与漠然。
“这里就是世人眼中充满神秘，藏着莫大机缘，无数人想进来却进不来的后山？”
入目所见，熔岩、地火、被封锁的剑器……后山当中什么都没有，就连天地元气都不曾有一丝流淌，可以说，后山是一处封闭的绝地。
“该死！”
“人人向往的后山竟然是这样的一处让人绝望之地。”
陆煊仰首，黢黑漆暗的穹顶，几乎找不到任何可以让自己离开的地方，坠落到这样的一方天地，没有天地元气流淌，甚至连一根枯草都看不见，这是让人心生绝望的事。
“坠入到这里，本意是补充完整破山剑法，现在看来，即便寻找到了完整剑法，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修道之人，调和龙虎，捉坎填离……飡六气而饮沆瀣兮，潄正阳而含朝霞。
餐霞食气，有天地元气进行补充，修为高深的修者可以在很长时间内，不需要进食，也可以维持生命体征，可后山没有天地元气流淌，他根本无法长久待下去。
“喂……”
“有没有人！”
陆煊仰头，双手做扩音状，看着漆黑的上空，奋力呼唤，期盼着田不易去而复返，能够听到自己的声音，对他施展救援。
可直到他脖颈酸涩僵硬，喉咙都喊沙哑了，他的呼唤，都没有得到回应，只有回音在这片天地当中弹荡萦绕。
“害……”
陆煊叹气，直坠下来，他坠落很久，久到都有些恍惚，适应了下坠的失重感。
如果自己身处在山峡最底层，他距离坠落点恐怕极其遥远，没有道元的加持，任由他喊破喉咙也没有用，声音传不出去，根本不可能有人听见。
即便听到又如何？
这里是后山，无数年来，那张悬空的道箓隔绝了许多人物，不能进入后山，又该如何援救？
陆煊冷静了下来，思考该如何应对眼下局面，身处在绝境当中，他只觉得这件事并不是没有任何转机。
“青岩子进入到了这里，得到莫大好处，让他在剑术、道术、阵法……诸多领域达到极高的层次，后山不应该是绝地，而应该是一处福地。”
忽地，陆煊想到一件容易让人忽略的事，青岩子是世间首位进入后山的，往后，留下一道道箓悬空在这里，阻拦了所有觊觎进入后山之人。
“如此说来，青岩子进入后山之前，后山或许并没有限制，或者说，后山的限制是青岩子发现了什么，留下道陆是为了限制某些东西出现……”
陆煊盯视着翻滚熔岩当中的残缺剑器，如果青岩子当真发现了什么，并且，留下道箓的目的是为了防止某些东西。
他深吸一口气，灼热空气冲入肺中，让他呼吸有些急促，当真有这个东西，只能是防备着眼前的事物。
那柄被铁链封锁的剑器！
熔岩当中的景象，陆煊很容易就能联想到，缠绕在古朴剑器上的铁链密布着闪耀的神纹，类似于封印。
“如果是封印，可为什么……”
陆煊盯着古朴剑器许久，并未从这柄剑器上面感知到任何一丝令人厌恶的气息，反而，从这柄剑伤，他感受到了正大浩然的光明气息。
“这种感觉……怎么会与破山剑法的气息如出一辙？”
陆煊确信这种感觉没有出错，的确是与破山剑法如出一辙，同宗同源。
“难道说，青岩子是从这柄古朴剑器上领悟到了破山剑法，从而在剑道上拥有非凡造诣？”
陆煊的视线游离，注意到铁链上闪耀的神纹，他同样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与后山悬空的赤色道箓一样同宗同源。
“青岩子在阵法符箓上达到匪夷所思的高度，是源自于这里？”
陆煊心中的猜测，十有八九是真的，可如此一来，青岩子在后山留下道箓到底是为了什么？总不能留下强大道箓是为了防备翻腾的熔岩吧！
陆煊盯着翻涌熔岩，盯着、盯着……他突兀发现，眼前的景象发生了变化，翻涌岩浆赫然消失不见，转换为另外一副景象。
“所谓失败者的命运，就是要穿越荒原，再次竖起战旗！”
虚无缥缈，带着悲壮凄凉的声音在他耳中响起，接着，他再一次看到了末世般的景象，与首次在后山所见到的景象不同，这一次，他看到了更加具体而细微的东西。
飘摇的大旗，旗杆深深插入大地，碎裂的旗帜碎片，以及凝固在空气当中的血珠。
黄沙弥漫，满目疮痍的大地上，白骨隐现在黄沙当中，陆煊怔然低着头，在他的脚下，铸铁的猩红头盔，上面的血迹已经干涸。
在他不远之外，躺着斑驳的人形尸体，黄沙侵蚀下，已是一具枯瘦的干尸，面容像是被风沙侵蚀，看不清长相，嘴唇撕裂，面目全非。
眼前之景，悲从心中起，极致的悲伤将陆煊包裹，让他难以呼吸。
“失败了……我们都失败了，所有的谋划，所有的准备，只不过是他们手中的棋子，它们高坐神座之上，俯视人间如蝼蚁。”
“黑暗降临，光明湮灭，人间无数至强生灵没有办法抵御它们，它们太强了。”
远天响起轰隆战鼓声，撞击在陆煊的心脏上，让他热血沸腾，仿佛置身在远古战场之上。
“寻找七卷天书，那是人间最后的火种，只有天书才可以抵御黑暗的降临，为人间铸起一座光明壁垒……”
陆煊听到这些绝望的哀嚎，不禁潸然泪下，两行清泪从他的眼角滑下，悲伤痛苦至极之际，他眼中末世般的景象毫无征兆的停止，仿佛巨大的秘力轰然降临在这里，所有的一切，被一只无形大手将之攥紧在掌心，眼前所有的景象在瞬间全部处于静止状态。
“八千年了，我终于等到了你。”
感慨万千的声音没来由的在陆煊耳中响起，接着，在末世般的世界当中，毫无征兆的出现一道朦胧的身影，向着他款步缓缓走来。
“你是谁？”
陆煊悚然而惊，对方是突兀出现的，如幽灵般出现在他的面前。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出现在了这里，并且，完成了考验。”
朦胧身影走进，婉约垂落的雪白丝发，稠亮如新，柔韧纤长，像是流泻下来的光，在末世背景下显得格外惹眼，让陆煊惊艳的是，婉约垂落的雪白丝发之间，是一张妙龄端静的脸。
她站立在陆煊的身前，停下脚步，低头弯腰，凝视着少年那双干净眼眸，在她的眼中，陆煊这双眸子如同世间最炽盛的光明，嗓音轻柔开口道：“光明之子，我在这里等了你八千年。”
“被光明之子？”
陆煊神色略有一怔，清澈眸子当中，带着无尽茫然。
“不错，八千年了，我一直在等待你的出现，虽然你的修行天赋，远远比不上上一任光明之子，但是没有关系……”
清丽女子又低头凑近几分，几乎要将额头抵在陆煊的额头，她始终在盯着陆煊清澈的眸子。
“你刚才所见的一切，是曾经黑暗降临人间的具现，若不是被光明选中，是无法见到这般景象的。”
陆煊没有说话，心中大为震撼，只听到清丽女子继续说道：“陆煊！你能够来到这里，是你在此之前已明确接触到了黑暗，被光明选中，成为光明之子，我且问你，若是这世间有朝一日被黑暗侵蚀，你是否愿意举起手中的剑，斩断世间黑暗，成为世间仅存唯一的光！”
“若你不愿意，你今日所见一切，便是一场虚幻梦境，不会存在你的记忆当中，而我也将继续在此沉眠，等待下一位被光明选中之人。”
“若你愿意执掌世间光明，驱散永夜黑暗，那么，从今日起，你将会成为世间第二位，亦是最后一位光明之子，成为人世间抵抗黑暗入侵的最后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