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别哭
葳蕤轩门口的灯笼已经被点亮，透露出大大的“盛”字光芒，小明兰紧紧的攥着还剩一点余温的暖手炉，带着小桃抵在朱漆斑驳的门上睡着了。
（盛长柏走的不是这扇门，故没有遇到明兰）
咯吱一声，门房被打开了，门房女使提的羊角灯在阶前晃出一圈昏黄光晕，映得青苔斑驳的石阶泛起湿冷幽光。
依靠在门上的小明兰和小桃一下子被惊醒了，连忙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姐姐，大娘子她忙完了吗？我可以见她一面吗？我真的有急事找她。”
也不知是故意刁难，还是真的不方便，女使却还是回绝了。
“我听见正院梆子响过三声才来，大娘子素日里总要带着五小姐读到酉时......”
女使侧身避开明兰，轻轻施了一礼，灯笼穗子扫过门廊雕着忍冬纹的抱柱：“六姑娘回罢。”
鎏金门钹在夜风里当啷一碰，惊起庑廊下栖着的雨燕。
小明兰向前踉跄半步，她带着小桃差不多从未时等到酉时，却连大娘子的面都未见到。
要知道爹爹马上就要回来了，若不能赶到他之前，小蝶姐姐怕是要遭了难了，想着这般结果，一股哭腔便出来了。
“姐姐通融…通融”她尾音打着颤，袖口金线勾的缠枝纹在灯笼下碎成点点萤火。
“前日送来的茯苓糕…大娘子送了一些，我可赠予姐姐。”
小明兰也是实在没了办法，希望面前的女使能通融一下，但她能想到送的最珍贵的就是院里珍藏的小食了。
“还请六姑娘慎言，主人家的东西不是吾等能奢望的，至于大娘子的事情我们更是管不了。”
女使突然倾身回返，银镯撞在门环上发出清越声响。
······
“郎君，你听，前面好像有人在哭。”
不是别人正是带着一众小厮女使收拾完东西的王弃疾。
王弃疾心里也有了疑问，“这条道倒是没走过，好像不是正门。”
但他并没有直接的说出来，他倒想知道自家的这位小女使究竟打着什么主意。
转过垂花门时，王弃疾正看见两个小丫头蜷在墙角处，不住声的哭泣着，发出小声的抽噎声。
他正巧，认得其中的一个小丫头，不正是前日在大堂里有着一手投壶好技艺的小姑娘吗？昨日在老太太的院子也见过。
好像也是盛家的姑娘，叫什么···明兰？
“你是明兰，六妹妹把！不知道你在哭什么？我可能帮得上忙？”
王弃疾放轻脚步蹲下身，袖中沉水香漫过潮湿空气，一阵好闻的香味透进小明兰的鼻子里。
小明兰猛然抬头，挂着泪珠的睫毛簌簌发颤，见得来人正是昨早在祖母院中见过的，也不算什么生人，按祖母的话说她还应该叫他一声表哥，心里一时间又多了几分希望。
此时的她就像溺水的人，恨不得抓住每一根可以救命的稻草。
“表哥，我是卫小娘屋里的明兰，我有事要见大娘子，可是他们说大娘子有事，不见人。可是我真的很急，只见一面就好。”
说着，说着，尾音化作更汹涌的呜咽，泪水在绣着缠枝莲的衣襟晕开深色痕迹。
王弃疾看着这样粉雕玉琢的小妹妹哭，顿时起了怜意。
双手帮着紧了紧小明兰身上的披风，扶着她起来，但触到冰冷的面料上，好像注意到了什么。
伸手把自己身上系的狐裘披风搭在了小明兰的身上。
王弃疾对着小明兰轻声说着：“别哭了，我带你去见大娘子吧！”
但见到后面的女使小厮，还有福伯，手上大包小包的东西，眉头不禁又微微皱起。
于是转向对后面的小厮和女使道，“就让夏洛带着你们先去安顿吧，我带着六妹妹去找姑母就好。”
六姑娘的抽噎顿了顿。
就这样一群人分成了两个目的地，一个回头，一个朝着盛长柏的方向走去。
王弃疾走过两三次，也算很熟了，带着小明兰和小桃穿过三道月洞门，很快便听到了大娘子的声音。
院里的女使说的倒是都没错，这个时候的大娘子的确正带着如兰在书房里温书，依稀还能听见大娘子恨铁不成钢的喝骂声。
“你表哥十一岁中秀才，你二哥哥也是十三岁便中秀才，大姐姐更是知书达理，连伯爵府都要夸的，怎偏生了个你这样蠢笨的？”
房里的刘妈妈听着下面的人禀报表少爷又回来了，而且还带着六姑娘，心里顿时隐隐就察觉到了什么。
要知道六姑娘在这那院门口等候这么久，怎会没有人前来通禀一声？
无非明里暗里都被她暗地里拦下来了，在她看来小蝶的遭遇越惨，那卫氏才能更死心塌地的跟着大娘子，才能效死力对付林小娘。
要让卫氏知道在这盛家她能依靠的是谁？
听见王弃疾带着明兰来了，刘妈妈也是暗骂一声，这背后不知道哪个人引得？
这去松涛斋的路和六姑娘在的地方明明不顺路，若非有人故意引导？他们怎么能碰到一块？
一路上王弃疾听着小明兰断断续续的哭诉，也算是大概的明白了来龙去脉。
原来昨日在他们正遇刺的时候，盛宅里也在找内贼。
最后找来找去，内贼竟然就出在了苦主的身边。
是个明眼人恐怕都会觉得此事定是有蹊跷的，这么多年，眼看着马上就要母凭子贵了，就算要偷，也不差这个把月啊！
但是王弃疾他也明白一件事，大家想要的答案有时候根本不是真相，而是一个大家愿意妥协的交代。
这小蝶可能就是这样一个交代。
刘妈妈直接迎上了王弃疾和小明兰，施了一礼。
“表少爷是有什么东西忘拿了吗？怎回来得这么快？”
“东西让夏洛他们带回去收拾了，在门口遇到这小妹妹哭，说有急事要找姑母，我想着就把她带过来了。
姑母是在干啥呢？”
王弃疾狐疑着，他可是听明兰讲，他姑母正忙着，是不见人的。
“大娘子正在教五姑娘温书呢？本说着不见人的，但既然是表少爷来了也不用讲究许多了。”
刘妈妈解释了一下，也算是为刚才女使拦着小明兰找大娘子找补了一句借口，省得露了馅。
但她从头到尾也没问明兰来是干什么的？
就好像她从头到尾不知道明兰来是干什么的？
然后就迎着王弃疾和小明兰三个人进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