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语言学者
第二十五日,少年来到一座森林,待他要进入森林时,一个有着闪亮金发与湛蓝眼眸的精灵出现在少年面前,对他如是问道:
“卡姆依,卡姆依,原始林中怎样的意志?”
少年对她如是答道:
“卡姆依卡姆依,原始林中热情的意志。”
那个精灵又如是问道:
“卡姆依,卡姆依,幽寂之森怎样的足迹?”
少年又对她如是答道:
“卡姆依,卡姆依,幽寂之森旅人的足迹。”
听到少年的回答,那精灵满意的点点头,便放少年前进了。
待少年进到森林之后,一个躲在暗处的男人,也从林子里钻出来,用刚刚从少年那儿听到的暗语,通过了精灵的考验,进入到森林之中。
少年正独自前行着,这时候,一个男人从后方赶来,对他如是问道:
“你怎么知道这些暗号呢?卡姆依又是什么意思?”
少年诧异的看着他,对他如是答道:
“既已来到了此处,您竟然不知?卡姆依是神也是人,是精灵也是魔兽,是森林也是河川,若说它特指某个东西,那就有所偏颇了;若说它什么都不是,谁又能不是一位卡姆依呢?”
听到少年的话,男人疑惑的摇摇头,对他如是答道:
“我不明白您的所指,如您所见,我是一位语言学者,之所以来到这里,因为我听说,这里住着许多奇特的动物、精灵、与魔女,他们都有着各自的语言,我就是为研究他们的语言与文化而来的。”
少年讶异的看了看眼前的男人,似乎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欲言又止了,最后只默默的点了点头,继续向前方去了。
他们就这样前行着,不多时,便看到一对精灵,只见那个男精灵对女精灵含情脉脉的说道:
“我是你的塔塔尔,你是我的赫赫茜,回到我们的亚特斯,我们要筑起乌西里。”
那个女精灵如是答道:
“赫赫茜怎么能离开塔塔尔,筑起乌西里的亚特斯,一定能迎来霍尔娜格希!”
听到他们的话,少年感动极了,一旁的学者却对他疑惑的问道:
“塔塔尔与赫赫茜,亚特斯与乌西里,还有霍尔娜格希,这些究竟是什么呢?”
少年对他如是答道:
“赫赫茜,意为‘美丽的女主人。’,
塔塔尔,意为‘忠诚的勇士。’,
亚特斯,则表示‘已毁的国度’,
乌西里,则表示‘新的家园’,
霍尔娜格希,则寓意着‘黎明般崭新的未来。’”
听到少年的解释,那位学者便点点头,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他们继续向前走着,在一条小河边,看到两位美丽的魔女,只见其中一位魔女如是说道:
“哎!就在昨天,我养的狗尾身上,长出了一对猫耳,待明天天亮之后,它恐怕就要变回一根狗尾掸了!”
听到她的话,另一位魔女愤愤的说道:
“哎!瞧瞧你都做了些什么!我早劝你不要将那些墨鱼汁,喂进狗尾的嘴,你真应当多看一些蛇皮简!”
听到她们的对话,少年也露出一副十分惋惜的神色。
那个语言学者却对少年说道:
“这一次他们的每个词句我都能理解,可当他们组合在一起,我却又不知所措了。”
少年对语言学者解释到:
“狗尾是一种与狗尾形态相似的虫子,所以叫做狗尾,而狗尾一旦摄入了墨鱼汁,便要死去,一旦狗尾要死的时候,它便长出猫的耳朵,好在最后的时刻,听到来自天国的指引,待它们的灵魂回到天国之后,身体便又僵硬起来,变回一根狗尾掸子,而蛇皮简,则是专门用来记载常识的书简。”
听到少年的解释,那位学者又点点头,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
他们又继续前行着,待他们走到一处密林中时,看到一只面目骇人的狗,只见那狗如是说道:
“我的语言的界限意味着我世界的界限,我世界的界限就是如此可怜而渺小!”
那只狗说完这句话,便大声痛哭起来。
少年惊诧的看着他的样子,想要说些什么,可他身旁的语言学者却率先说道:
“您明明道出了真理,为什么又大声痛哭呢?人的生命是缩在他的嘴中的,您清楚的很,人是没有心跳与脉搏的动物,他们只有一张可怜的嘴与丑陋的脑子。”
那只狗听到他的话,便停止哭泣,对他如是说道:
“那种心潮澎湃的力量,在我的心中流淌,多么炽热的焰火,燃于我的灵魂之上,可因为我难以将其道出,便斥责他们说:难以言明的,就应当保持沉默!
瞧瞧我做了些什么,我叫他们对自己的灵魂撒谎!”
那个语言学者面露难色,有点不理解它的意思,这时候,少年却露出古怪的神情,对那骇狗如是说道:
“您真是太有趣了!您堵住人的嘴,却不堵住人灵魂之中传来的呼告;您的语言如此渺小,却还要用它来限定世界。
哎!您这个蠢子,既然您难以赤裸裸的道出灵魂的真谛,您又为什么对人们提及她呢?
您心里明白,在人类的文明中,还有许多难以深入灵魂,打发生命与时间的事儿,您就去研究那些无关紧要的事儿吧!否则,您又要大声哭泣了,毕竟,哪怕是一个对世界都怀有冷漠与痛恨的人,他却怎能漠视他自己灵魂之中的呼告呢?”
听到少年的话,那骇狗先是面露痛苦之色,又沉默良久,随后便点点头,往密林深处去了。
他们继续向前走着,却看到前方的天空中,传来一道巨大的轰鸣声,只见一个魔法使手拿魔杖,嘴里不断发出古老而奇妙的吟咏:
“久远之纪,最初神光,
混沌之未始,万象之未临,
充塞天地之物,吾名其为太虚,
起始之鸿蒙,坠以惊惧之闪电,
久远之湖畔,唤以原始之呼嚎,
高于穹顶之下,深于极渊之间,
骇人之光,骇人之光,
最初惊奇之闪电,
凡汝可见者,吾名之以奇迹。”
当他吟唱完毕后,随着一阵恐怖骇人的巨响,一道巨大的深紫色雷霆,便从天而降,在前方的大地之上,劈出一个大大的深坑。
看到他们前来,那位魔法师对他们如是解释到:
“森林的卡姆依预言了梅尼尔的到来,而在那之后,库利卡却将持续很长的时间,于是我造这奇美拉卡依,好度过那艰难的库里卡。”
听到他的话,少年点了点头,随后转身对学者解释到:
“森林的主人预言了雨季的到来,在雨季之后,干旱之日却将持续,于是他受托而来,造这奇迹的深坑,以贮存许多雨水,好度过艰难的干旱时期。”
学者听到这些,却仍然面露疑惑,他对少年如是问道:
“他吟唱的那些咒语又是什么意思呢?这真令我感到好奇!”
听到学者的话,少年有些惊讶的看着他,于心中默默想到:语言学者可不是魔术师,吟咏者也并不按逻辑来行事。
随后他便摇摇头,并未对这位学者做过多的解释。
待他们离开那里,继续向前进发时,路上的林子变得稀疏起来,果然,不一会儿,他们便来到森林的出口,在他们即将离去之际,少年突然怜悯的盯着语言学者,对他意味深长的说道:
“我也认识一位学者,他曾用一千年的时间,研究语言的学问,可是,您可知他最后的结局?
哎!他变成了耶加梦得!语言的肤浅与渺小,世界的博大与广袤,乃至于灵魂的幽秘与深刻,他多么痛恨这一切,于是他变成一只环绕人世的巨蛇,整日啃食自己的尾巴。”
听到这话,那位语言学者紧张的盯着少年,如是问道:
“那只巨蛇后来怎样了呢?”
少年如是答道:
“后来出现了一位圣者,当耶加梦得要将他一口吞下的时候,他咬破自己的手指,将一滴滚烫热灼的血,滴到它的嘴里,随后它浑身上下,便猛烈的燃烧起来,变回一条普通的小蛇,那位圣者在临走之际,对耶加梦得留下这样的话:
‘您想要吞下我,可我的生命实在过于滚烫了,您如何吞下一颗点燃自己火焰的太阳呢?’
哎,可怜的语言学者,您如何不明白呢?
语言不过是海上的波纹,它如何表达出整片大海的真意呢?
可是,一个将生命投入海底最深的火山之中的人,他如何不能喷薄出震撼整片大海的声浪呢?
语言不过是大地的纹路,它如何表达出潜于大地之下的真理呢?
可是,一个将爱意投入最深刻无边的幽谷之中的人,他如何不能喷涌出潜于大地之下的激流呢?
可怜的语言学者,离别之际,我要对你这样说:
一个人,不去点燃自己的火,反将自己困于人类的文明之中,他又怎能道出灵魂的真谛呢?”
听到他的话,语言学者露出极为感动的神色,对他如是答道:
“您真是不同凡响,既能理解所有的语言,也理解许多语言之外的真理,我来到此处,恐怕正是为了遇见您而来的,我决定不再研究语言,而要成为一个吟咏者了。
吟咏的语言足够纯粹,以这纯粹的音声为道路,我的声音,不再涌向世界,而要向内驰逐,前进,奔涌,直至行到我的最深处,我灵魂的终点,我还要继续前行,继续深入!
我内心的渴望对我如此说道:直到我再度寻回我本来就有的东西,我绝不停下我的脚步!直到我再度失去她,我也必定将其再度寻回!”
语言学者说完这些话,便激动的离去了,少年略带惊讶又极为喜悦的看着他离去的身影,也为他献上礼赞与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