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心遥遥

卢萍不慎落水，就在她要往水下沉时，她突然莫名地学会了游泳。

但是，卢萍却感觉，仿佛有一股自水下而生的手，但那手却不是要把自己往水里拉，而是往水面上抬。

她甚至可以感觉到那双无形的手似乎在给自己无限的支持。

卢萍游到岸边，自己爬上了岸。

她坐在草坪上大口喘着气，惊魂未定地回忆着刚刚与死神的殊死搏斗。

卢萍湿哒哒地回到了家，没有人关心她为什么搞得全身湿透，只斥责她为什么要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衣服紧紧贴在身上，让外面的人都看光了像什么样，贞洁还要不要了，自尊心还有没有了。

然后，卢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她为什么会不慎落水。

她的家人总是喜欢质问她为什么，凭什么，想怎样。

而她却从来不知道为什么，凭什么，想怎样。

于是她的家人总是可以变本加厉地继续让她生活在即便周围都热热闹闹的，可自己总是时刻处于无助之中。

卢萍再一次被问为什么考的那么差的时候，她说。

因为我就想要这个分数，我不想要满分，不想要别的分数，我就想要这个分数，所以我就考这个分数。

她的家人第一次哽住了那么一会，他们没有想到卢萍有一天竟然敢和他们顶嘴了。

然后就是一发不可收拾的叛逆。

凭什么人家可以，你不可以。

卢萍说，那凭什么人家就不可以当我，我凭什么不去替代人家。你凭什么不去当你所谓的那个人家。

人生活得这么失败，你想怎样。

卢萍说，就想试一试人生活得这么失败会怎样，现在我知道了，多亏你提醒了我，不然我还没有意识到若非活得这么失败，又怎会遇见同样如此失败的你。

就因为这样的性格，卢萍没有“嫁得出去”，更没有什么“亲朋好友”，也没什么“特别喜爱”的。

但是她很高兴。

她甚至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高兴，明明她这一生，什么也没有。

没有一个家庭，没有伴侣，没有后代，没有亲朋好友，没有特别喜爱。

甚至很多人等着看她“老了怎么办”。

然后她老了，死了。

也没有怎么办。

就那么办。

这空空如也的一生，就是卢萍真正想要的一生吗。

好像是吧。

总比——比什么呢？卢萍也不知道可以比哪一生。

她隐隐约约记得，好像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应该是有特别喜爱的人的，应该是有亲朋好友的，应该是有家庭有伴侣的……虽然好像，那都是同一个人？

那它是谁呢？

卢萍开始像个疯子，她逮着谁就是一通乱问，它是谁，它到底是谁？！

然后它就被封进了一片漆黑之中。

直到她冷静了下来。

后来，她又花了好几世去找这个谁。

但都没找到。

就在她快要面临崩溃之际。

她终于看到了，她终于明白，自己要找的，是谁了。

然后她放下了一切，然后她记起了一切。

灵逢耶醒来的时候，又是晚上了。

而且它发现自己还是一动不动地靠在海瑞尔耶的肩头。

然后它说。

自己什么都记得。

虽然好像过了很多很多世，但是其实，它一直就只有一世，甚至只有一时。

就是此世，就是此时。

海瑞尔耶又问，那它还记不记得当初自己对它说的最严厉的那句话。

灵逢耶说记得。

“我是最不配当八观者的人。但其实，最不配的那个人是你，因为你知道你至少在那个时候无法在那个位置上，你看着我，得到它，你嫉妒、仇恨我，得到它。”

海瑞尔耶没有说话。

然后灵逢耶笑了一声。

“那现在，我再把它给你，你还要吗。”

“为什么。”

“因为，我不要了。”

“……”

“我是说，我现在已经不需要了。它确实很好，但是它不属于我，或者说，不应该仅仅只属于我。是这样吗，时——红——长——老——”

海瑞尔耶突然怔住了，然后它感觉到眼眶一热，随即迅速反应过来，扭过头去。

但是很快，它又感觉到了那股不可抗力——一双温热的手把它的头掰了回来，然后它感觉到自己的面部依靠在了一片温热又柔软的面上。

“你还是被我抓到把柄喽，嘻嘻。”

在海瑞尔耶看不见的另一张脸上，同样的情感化作同样的事物，同步地传递着此时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