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事实上，赖老二一开始跟他爹下地时，确实没别的心思，只想着弥补下自己不在家时二老的辛苦。
至于跑回娘家的媳妇和儿子，总得好生拾掇一番，再买点礼物过去老丈人家赔礼道歉，倒也不急于一时。
不料，路过王老六家时，发现里头那破破烂烂的旧房子竟不知去向，只剩下半截矮墙，从外面看过去一目了然。
问了他爹才知，原来案结后，村长确认过王家亲戚没人肯接手（不想掏钱修缮，听说赖老大的案子后嫌晦气），就打着这里没人住、招蛇虫鼠蚁的幌子，直接推平。
真实原因也很明显，村里人怕旧事重演罢了。
迎上村人眼里不加掩饰的嘲笑，指指点点的议论，一副将赖家人当做洪水猛兽般的架势，赖老二臊得不行。
刚到赖家分的地头，赖老二又见跟自家那二十来亩地相距不远的山脚下竟多了一片光秃秃的田地，里头还有几道熟悉的人影在犁地。
好奇问起，才从蔫了吧唧的赖老汉口中得知，那是官府新分给卫城的荒地。
说是之前郑里正不干人事，把姓卫的落户该分的田地给占了去，现在查清旧案，要补偿，就在山脚下圈了十亩荒地给他。
卫城前些天就扑在这片地上忙活，因为他帮了村里十几户人家的大忙，有些人就主动来帮他侍弄田地，好让他抽身去筹办婚礼。
赖老二想到自家这么多人才二十几亩地，就嫉妒得眼睛发红，再想到自己和大哥、娘的悲惨遭遇，更觉村里人都跟卫城、云家“勾搭成奸”，专门欺负他们赖家。
于是，眼珠子一转，立刻想出个毒计，跟赖老汉如此这般一说，就扔下手里的月牙铲跑去买草籽了。
他还特地去了隔着十里地的别村买，只是不凑巧，还是让人瞧见了。
赖老二的毒计并不曲折，不说云巧、赵婶子，就连云母都立马猜出端倪。
她顿时瞪圆了眼睛，怒道。
“啥？他赖家这是想往地里撒草籽？好毒的心思！”
要问乡下庄户人家最怕什么，除了洪水、干旱、暴雪、冰雹、蝗虫等天灾之外，就是地里头那看似不起眼的杂草了。
古时就有句诗，叫做“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用来形容田间地头的野草再合适不过。
一年里头，除了春耕、秋收这两大农忙时间段，中间也不得闲。小麦耐旱不用浇水，却要追肥，还得隔三差五去除草。明明今天清理干净了，过几天照样又长出来。
动作还得小心翼翼，不能伤着野草旁边的娇嫩庄稼。除一天草下来，往往腰酸背痛，比犁一天地还累！
如果是刚开始播种时，土里就混入大量草籽，跟麦种争夺营养，出来的苗肯定不行，更别提收成了，相当于白做工。
云母骂了一句，忽然拍桌而起：“不对，我记得之前有一年，就是你大姐出嫁前那年，咱家地里杂草特别多。难道也是赖家记恨咱家，故意搞的鬼？那年收成可比往年少了二成……不成，我得找村长告状去！”
她之所以会这样怀疑，原因很简单。
作为桐花村里最“特色鲜明”的大龄光棍之母，赖老娘为了给儿子娶个儿媳，几乎拉下老脸求过村里所有有闺女的人家，外村更是找了不下十个媒婆。
云桃出嫁前，赖老娘也来找过云母，只是云家没答应。跟王屠夫结亲后，云母还好生嘲笑了赖老娘一番，说她抠门，许的聘金太少，云云。
若是赖家记恨，偷偷往地里撒草籽，也不出奇。
云巧拉住她：“都多少年的事了，你没凭没据，找村长又有什么用？”
“那，那我上他家闹去！看他还敢不敢搞鬼！”
“然后呢？”
云母一愣：“什么然后？”
云巧面露无奈，赵婶子却心有灵犀地问：“巧儿，你是不是想让他们下手，好抓个正着，再找村长主持公道？”
近半月来，桐花村各家各户都有个共识，就是盯着赖家人，一来是防着他们脑子抽风报复村里人，二来则是想抓住他们新的小辫子，好名正言顺把人赶走。
云巧点点头。
就跟她之前将计就计给赖老大“下套”一样，赖家人若不安分守己，届时来个人赃并获，可比现在急吼吼去告状、去闹更合算。
赵婶子：“成！你也别太担心，我已经让你大忠哥找卫小子说去了，让他多提防着点。就是担心他家打算明晚动手……”
云巧脸上微热，转念一想，却又不得不承认，赵婶子的猜想可能性很大。
明天是她和卫城成亲的日子，村里人都要去吃酒。洞房花烛夜，卫城更不可能跑到地里守着，帮忙翻地的村人也不至于这么积极。
卫家。
小院里，毛干娘带着女儿、侄媳妇等人忙得热火朝天，正在准备明天喜宴上的部分食材。
门外，卫城听罢赵大忠如此这般说了一通，只略略挑了下眉，便再无其他诧异之色。
“多谢赵大哥提点，我会留心的。”
“那地本来就薄，要是再被杂草一吸，今年估计都得抛荒了，明年都不一定能成。反正这阵子地里活计不多，天也暖了，要不，晚上我过去帮你盯两天？”
为方便开荒，卫城也在山脚下搭了间草棚，中午能在里头歇息吃饭，不用山上山下来回跑。
卫城笑着婉拒：“不用这么麻烦。否则，岂不是白瞎了他们这番心思？”
知道赵大忠是诚心要帮忙，他坦诚地说：“那十亩地荒了太久，地力薄弱，现在硬要种东西，收成也不好，还不如寻常的三亩地。既然赖家非要帮我肥田，也算是送我的新婚大礼，我怎么好硬拦着不让呢？”
赵大忠当即哈哈一笑。
“我明白了。卫老弟，你倒是心宽。这样也好，磨刀不误砍柴工，还省了你自己捣鼓肥料的功夫。”
“还要请赵大哥帮个忙，透点风声给赖家……”
赵大忠听罢，笑得更开心了，连声答应，立刻兴冲冲下山。
进村后，他刻意放慢脚步，有一搭没一搭跟村里人聊天，话题大多都跟今天村里唯一喜事的新郎新娘有关。
于是，没一会，话题就自然而然地拐到了卫城那十亩荒地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