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征丁名单正式下来时，云家赫然在榜。
听完村长的宣读，云父云母傻眼了。
“这，这不是弄错了吧？咋可能呢？我们家——”
云母忽然记起，云巧前几天含糊提起的那番话，心道：难道真跟王保那小子有关？
她暗骂王屠夫不提，村里其他人看向他们的眼神已然充满质疑，也有幸灾乐祸的，更有因希望落空而心生怨怼的。
“看吧，云家的前几天牛皮都快吹破天了，现在怎么着？别说指望他们搭把手了，现在怕是自身难保叻！”
何氏扶着腰嗤笑：“都说当上了什么千金大小姐，结果，还不是要窝在咱们这山旮旯里？富商老爷要是真把他们当一家人，早就该接进城里住大宅子了！也就你们还傻乎乎信了，还把她们当成救命稻草！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去跟里正家套近乎，省得去晚了，想交钱消灾都没机会叻……”
昨天，何氏出现害喜症状，俨然怀了胎。因此，原本僵着的夫妻关系重新回到正轨，先前那事算是翻了篇。
她自觉腰杆直了，便没再闷头不出，正巧遇到落井下石的机会，又怎么会放过？
村人虽知道何氏跟云家有些恩怨，但，仔细一想，她的话也没啥问题，纷纷开始懊悔前几天提去云家的鸡蛋、腊肉、菜干等物来，还不如留着送给郑里正呢。
毕竟，免役钱要十两银子一人，而且只有五个名额。
有些性子急的，已经匆匆回家翻箱倒柜去了。
云母也慌，一阵风似的卷回了家，气呼呼质问云巧。
“死丫头，之前你不是说跟江家婆子打过招呼了，咋的还是抽中了我们家？你是不是故意糊弄我呢，啊？”
云巧故作惊怒状：“什么？这咋可能？难道她故意搪塞我？收了东西不办事，岂有此理！”
抱怨几句，忽然一拍脑袋：“要不，您跟我一块进城去告状？顺道也问问小弟的差事，上回认亲宴时人多事多，竟是忘了。”
她要是推托不去，云母定然还要纠缠，可这么一番“积极”表现下来，后者发热的头脑竟冷静了些。
“咳，告什么状？你这是求人办事的态度吗？万一江夫人还没回来，不照样得求她？”
云母晓得，在江家眼里，云家显然不如卫城重要。这次抽丁的事，求了江家一次，人家既然没帮，再上门第二次估计也悬，还会把本就不多的情分消磨掉。
有限的人情肯定要用在刀刃上，指不定这次没帮成，江家还会有点愧疚，回头给儿子安排个好前程？
见她露出打小算盘时特有的表情，云巧就知道事情妥了。
小弟就是老两口的心头肉，再难办的事，往他身上扯一扯，他们多半能松口。
十两银子免役钱罢了，要是能弄个好差事，一年就能挣回来，往后都是白赚的，云母会算这笔账。
果然，云母去找云父嘀咕了一通，老两口很快达成一致，决定暂时先花钱消灾，回头再去江太太面前哭穷。对方手指缝里漏一点出来，十两银子的亏空也就补上来了。
卫城听了消息赶来，就被老两口抓壮丁。
“卫小子，你来得正好！前些天，你不是老往杨庄跑，跟杨木匠打家具吗？你熟门熟路，正好你过去跟里正说说，给咱们家留个名额。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可不能去遭这罪！还有，你顺路去趟江家送礼……”
江太太信神佛这事，云母也略有耳闻。因云巧跟赵婶子等人打八宝络子的事渐渐过了明路，前几天就说让云巧打一套，赶在廿八前送过去，还厚着脸皮说什么礼轻情意重，实际上只是单纯不想自掏腰包，借花献佛罢了。
卫城并不介意跑腿，刚接过给江家准备的“薄礼”，云母便急着催着他去杨庄，旁的事却刻意不提，也假装没看到他欲言又止的表情。
云巧心里翻了个大号白眼，假笑着说：“娘，你这空口白话的，叫人怎么去说？咱们家被抽丁，免役钱合该咱家出，难不成你还要卫大哥自己掏？”
云母被戳破小心思，也不慌：“你这丫头，我这不是手头上没这么多钱，让他帮忙垫垫咋了？”
“没钱？不说别的，单是卫大哥给你们俩的聘银都不止十两银子了，才过了这么几天，难不成凭空不见了？”
云母还要辩解，说自己借钱给前两天闻讯过来的娘家亲戚，却见云巧、卫城二人神色淡淡，莫名心虚气短。
“是了！这死丫头是吃准了自己不是男子，才故意逼老娘出血呢！罢，孩他爹和鹏程比啥都重要，先依了这两个小白眼狼便是。”
云母只能妥协，进屋找了一包由碎银子、铜钱组成的沉甸甸钱袋出来，还装模作样地表示，这是家里仅剩的钱财了。
掂量的结果有些缺斤少两，却也大致足够，最多差几十个大钱，卫城便也懒得计较，跟云巧互换了个眼神，很快提着钱袋离开。
这一幕落在村人眼里，更是议论纷纷。
对门黄家儿媳何氏笑得幸灾乐祸，心情难得舒畅。
谁让他们家运气好，没被抽中，马上又要添丁进口，死对头却要破财消灾呢？
赖家也没被抽到。
因为之前拒亲的事，赖老娘看云家不爽，这回见着云家倒霉，当天中午高兴得吃多了一碗饭，还嘀嘀咕咕跟赖老大说，回头必然给他说个比云巧还好、乖巧不作妖的姑娘。
赖老大只恩恩敷衍着，眼神却有些闪烁。
饭后，他出门闲逛消食，不知怎的，竟神使鬼差地绕到云家附近，隔着一段距离远远望过去，隐约能看到院子里那道倩影。
他忍不住舔了舔发干破皮的下唇，又隔着头巾挠了挠早已结痂多年的癞疤，总感觉有点痒。可这痒意不像是在皮下，更像是来自心底。
“这小娘皮，怎么出落得一天比一天勾人？娘还说她是黄花大闺女，我看，娘肯定是老眼昏花了！见天儿跟着那姓卫的往外跑，一出去就是大半天，谁知道在外头干了啥勾当！呸，不知羞！”
骂归骂，鄙夷归鄙夷，一想到早前拉住云巧手腕时滑溜溜的手感，赖老大心头那团火却愈发旺盛。
本想着，大户江家收云巧做了义女，她就是千金大小姐了，可不是自己能肖想的。现在看来，她不过是个光有名头的假千金，出了事江家都未必会帮的。
更何况，如果是那种事，她敢宣扬出去吗？
这辈子，他要是能睡到个云巧这样又香又滑的千金大小姐，哪怕是个假的，都值啦！
屋内，云巧似有所觉，直起腰抬眼望去，却什么都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