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日头渐高，二人才慢悠悠抵达江家。
仆婢客客气气将他们迎进去，却带去前院书房，见到的不是江太太，而是江家家主。
江老爷身体日益康复，这几日都能慢腾腾出来晒太阳、看风景了，见了面才说，妻子日前便送儿子回书院，顺路探亲访友去了，还要过几日才回。
云巧关怀了几句病情，江老爷便笑眯眯表示，妻子留了件东西给她，让她米婆子去后院取，俨然是为了避嫌，让米婆子代为招待这位没有血缘的义女。
不过，他对卫城很感兴趣，拉着他聊东聊西，从北边物产到生意经，再到打仗等事，可谓是谈性大发。
这跟二人原本的计划大差不离。
卫城跟云巧交换了个眼神，冲她暗暗点头，示意让她放心，便开始跟面前的半个岳父开始谈天说地。
云巧不慌不忙跟着米婆子出去，客客气气跟她拉起家常，甚至还主动关心正在养腿的秋月。
米婆子对秋月那丫头亦有几分怜惜，闻言，脸色愈发和气：“多亏未来姑爷和秦老大夫妙手回春，估摸着快好了，再养个把月就能活蹦乱跳了。到时候，再让她来给姑爷磕头。”
说罢秋月近况，她竟主动提起白氏，说是白氏学东西快，还跑到秋月病床前，苦苦哀求要学她的梳头手艺。
“都知道秋月手巧，可这手艺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随便学的！”
见米婆子暗暗撇嘴，云巧心头更加好奇，顺着对方的话往下说：“听说，乔家表妹回去病了一场，风寒还没好呢。那白姓女子倒是精神得紧，初来乍到就要偷师了？”
乔珠儿做贼心虚，干的“好事”被当着心上人表哥的面拆穿，还险些背黑锅，又亲眼看着表哥护着白氏斥责她，加上落水，羞恼气苦之下，回到家就真的病了。
相比之下，白氏第二天就跑去找米婆子，说想去江传芳院子伺候好报答恩情，堪称精力旺盛。
想到这，米婆子不禁撇嘴。
因那日云巧的一句“来日方长”，她暂时忍住没动白氏，接下来这些天，她可真是大开眼界。
不管是对白氏作妖不断、天生会做戏的能力，还是对明明读书挺聪明、一对上女人好像就成了糊涂蛋的自家少爷江传芳！
她说得委婉，云巧却也凭着前世对江、白等人的了解，大致将前些天江家的鸡飞狗跳脑补了出来。
大致就是，白氏留在江家当婢女，表面乖巧，私底下却没少打听江传芳的偏好，甚至还接受好几个家丁小厮的示好，就为了从他们嘴里套话。
她还无师自通学会了宅斗，时不时就会被江传芳“偶然发现”她在被其他婢女排挤、欺负，然后为她伸张正义。
等到江太太母子要启程，前一天，原本要带去府城的婢女里突然有人腹泻不止，于是临时换了她顶上。
说到这，米婆子还不忘停下，点明那倒霉婢女正好是秋霜。
云巧眉毛挑得更高了。
秋霜虽然不爱出头，却也不是个傻的，又在府里待了好些年，岂能这么轻易就被个初来乍到的算计了去？
端详一会米婆子眼底隐藏的幸灾乐祸，她悟了。
看来，白氏是自作聪明，跳进了人家给她挖的坑里。
云巧一直觉得自己不聪明，但，其实白氏也没比她聪明到哪儿去。
前世，白氏那些小手段能奏效，并非因为多高明，只是因为江传芳偏心。更重要的是，他逆反心理作祟！
他从小读书天赋高，模样好，家境也好，人人都捧着他，顺风顺水十几年，猛地遇到一个挫折就是致命的，不仅被迫娶了看不起的女子，还因此痛失所爱！
故而，刚成婚那两年，江传芳很有些桀骜不驯，跟江太太也总是对着干。纳妾及之后的种种抬举，除了是移情作用，也未尝不是另一种无声的反抗。
今生没了能让他愤愤不平的所有前因，白氏这个替代品自然也就不会被珍之重之，江太太主仆随便动动手指，就能轻易挑拨她和江传芳，将人解决。
不过，江家母子这趟府城之行多半是冲着白月光去的。白月光跟白氏生得相似，江传芳不至于蠢到真把人带去提亲吧？
“……少爷那日见她跟来，脸色就不大好看。夫人却没把她打发回去，照旧带了去府城……听说才到，当晚少爷就发了话，让她去绣坊学手艺了……经过这些事，少爷应该也看清了，今后也不至于再叫这种人迷了眼。”
说到这，米婆子突然郑重其事起身，朝云巧施了一礼。
“姑娘上回的点拨之恩，老奴没齿不忘。”
云巧心里啧啧称奇，忙将人扶起，说了几句谦辞。既解了好奇心，心里还有正事要筹谋，很快就把这些抛到脑后，也只当米婆子是在客套。
殊不知，米婆子说得还算委婉了，完全是为了自家少爷脸面，才特地隐去江传芳被白氏所惑，某日还惹了江太太生气等细节不提。
因为这些糟心事，米婆子愈发警醒，那日她要是按着自己心思，坚持要将白氏撵出去，或是出言刁难，八成会让少爷记恨上，今后还不知什么情况。故而，也就愈发感念云巧的提点，很想为她做点什么。
她隐约猜到，云巧二人应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可她旁敲侧击，云巧愣是安坐如山，半个字不提，不免有些纳闷。
等这两位贵客离开，米婆子特地去了趟前头，想跟傅管家打听，却得知后者奉老爷的命出去办事，更是疑惑不解。
前院书房。
江老爷眼睛亮晶晶的，第八百次庆幸自己娶了个好夫人。
虽说这些年江太太没少往佛寺、道观砸钱，颇为败家，但今年这次败家败得实在到位，阴差阳错下救了他一命，还多了一对自带福气的干女儿、干女婿！
天知道，他眼馋肖家沿河那一大片的良田好些年了，想花钱买人家都不肯卖，现在终于有个好机会能光明正大撬墙脚，怎么能叫他不高兴？
这肯定是那个八字旺的义女带来的好处哇！
就是吧，卫城不会无的放矢，八成也是为了云家和自己的利益。但，被小小利用一下，跟大片肥沃土地能比吗？
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