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熟门熟路进去，柜台后站着的依旧是上次那个伙计，一见着云巧两眼就发光。

“姑娘，你可算是来了。这次带了几个？”

云巧问：“上次的那八个都卖出去了？”

“可不是呢吗？虽说你用的彩线不够鲜亮，可那份巧思真真是没话说！好些姑娘看中了，还想跟我们订货呢。”

低头看了眼云巧拿出来的彩色络子，他心下赞赏，又换了循循善诱的语气。

“姑娘，你一个人打这个怪辛苦的。眼瞅着娘娘诞就快到了，你就是起早贪黑做到月底，最多也就百来个。这么好的机会，错过多可惜呀！不如，你把这络子打法卖给我们家？你既能得钱，又省了力，岂不便宜？”

卫城不清楚苏记在姑娘们那里的良好口碑，一听这话就皱了眉，直觉遇上了黑店，想坑骗云巧的挣钱法子。

正要劝她上别处卖，衣袖却被轻扯了下。

“看来，这几天，你们家的绣娘还没能拆解还原出来？”云巧微微一笑。

伙计笑脸一僵，挠挠头，也没打诳语，直接搬出个大笸箩，里头装着的全是五颜六色的络子，细细观察之后发现，仅有宝瓶、莲花、吉祥结这三种花样。

只是，用料、配色比云巧原先的更讲究，甚至还有穿上珍珠、碎玉、玛瑙做点缀的，气质迥异，就是配在京城贵女腰间都不突兀的那种程度。

“姑娘一看就是明白人，我也不糊弄你。你瞧，我们家的绣娘钻研了这么些天，才勉强破解了其中两个……”

八宝络子当中，吉祥结是最普罗大众的络子打法，其他七种则要视图案复杂程度分个高低，宝瓶、莲花相对简单。

云巧并不意外对方能快速攻克，甚至还在其中发现了编织手法的细微区别，打算学以致用，回头应用在其他新络子的打法上。

“姑娘，你看这个价行不行？”伙计比出两根手指。

云巧明知故问：“二十两？”

伙计立刻苦了脸，“哎哟，我的好姑娘，咱们做的都是小本买卖，就算全城大姑娘小媳妇都在咱们店里买，也挣不够这么多钱啊！是二两银子~”

云巧才不信他的鬼话。

单单彩线络子是不行，毕竟成本在那里，但添上珠玉宝石的就不一样了，这些东西利润空间极大。

更何况，距离月底还有半个月，永和县离府城又不远，苏记完全可以抓住这个机会，收割一边附近大小城池的富户女眷。

不过，云巧也有自知之明。单凭剩下五种络子打法，怎么都不可能卖出二十两的高价，她就是给自己多争取点杀价空间罢了。

“二两？小哥你这也压得太狠了！实话告诉你，我最近要不是忙，单我跟自家人加起来，一天都能打这个数。半个月时间，紧赶慢赶，说不得也能赚上二两呢。我晓得苏记口碑好，才来这儿的，你就给个实诚价吧。费这么多口舌，我还不如回家打络子去~”

伙计清了清嗓子：“三两？”

苏记的绣娘确实心灵手巧，最多再过十天八天就能全部破解。但，届时苏记也会失去娘娘诞期间挣一波快钱的良机！

二人开始新一轮的讨价还价。

伙计提出的价码缓慢爬升到五两，就再磨不动，俨然到了天花板。

这时，在里头盘账的女掌柜出面，主动打破僵局。

“姑娘，我们做的是小生意，本小利薄，五两银子确实是我们能给的上限了。不过，你若能在今日内，教会我们至少一位绣娘全套打法，我就在这五两银子上再多给你一个九折优惠，今后你来我们苏记买卖都能享受，如何？”

整个永和县，也就只有苏记针线铺子的掌柜是女子。云巧对这位苏掌柜有些好感，顺坡下驴应下。

苏记虽买断络子打法，却也会继续按照正常市价回购这类络子。

也就是说，云巧愿意的话，她今后还能靠这个手艺赚点零花钱，只是利润空间要比从前小得多。但，相比其他普通顾客，她还能享受一点优惠待遇。

云巧从没把打络子当做发家致富的长期途径，只想着靠这个快速攒下第一桶金，便愉快接受了这个方案。

银子刚到手，她就塞给卫城：“卫大哥，你先帮我保管吧。”

卫城还在为云巧表现出来的强势一面所惊叹，差点没反应过来，低头看着手里的钱袋发愣：“云姑娘，这，这是不是不大合适？”

云巧故意叹气，幽幽道：“卫大哥，不怕你笑话，我就直说了吧。你也知道，我爹娘他们实在贪得无厌。这钱若给了他们，打了水漂还不算什么，就怕落不着一声好。若能留在咱们手里，将来想要钱生钱也便利些，总归少不了给他们的孝敬。”

想到未来岳父岳母，尤其是丑态百出、花样多多的云母，卫城心情也有些无奈，听到“咱们”一词更是心头火热。

“那成。我先帮你收着！反正，反正以后都要给你管的……”最后几个字压得很低，云巧没听清楚，正要开口去问，他声音又恢复了正常。

“今后的事，你也别太担心。总归我们做到该做的，问心无愧就是。”

云巧早就看出他并非愚孝之人，得了这话更加放心，心中已然蠢蠢欲动，“谋划”着成亲后要用什么合理理由劝他搬家了。

卫城为了帮她脱离困境，主动求娶，花了十六两聘金，以及其他拉拉杂杂的聘礼，还有提前婚期那二两银子，加起来，怎么也有二十余两。

这也是她看出毛干娘品性正直、跟卫城关系良好之后，决定将财物大头寄存在毛干娘手中的关键原因。

如若有个万一，就当是还债了。这五两银子也是同样道理。

苏掌柜见云巧主动降低价码，算是给她面子，也不肯叫其吃亏，主动免费赠送了一包针头线脑给云巧。后者虽然暂时不缺这个，依旧笑纳。

在江家耽搁了一早上，又在苏记教绣娘打络子，这会儿日头已经老高，甚至微微西移。不过，阳光并不刺眼。

走出苏记，云巧重新坐上驴车，正要打开手中包袱，挑几根彩线，利用回村的时间多打条新络子出来，就听得卫城问。

“云姑娘，你饿不饿？都这个点了，回村肯定很晚了，离晚饭又还要一段时间……”

错过了午饭饭点，但，两人上午在江家都得到了茶水点心的招待，吃了个半饱，这会儿倒也不饿。

云巧手头余钱不多，还“负债累累”，本打算回家再随便吃点，不乱花钱的，可卫城主动提议，她肯定不能拒绝，只得重新将包袱扎好。

“好啊。卫大哥你想吃什么？”

“我都行。你喜欢吃啥？面？还是饼？我记得，城里有个面馆不错……”

低低的说话声中，大黑驴摇头晃脑地拉着车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