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遇袭（4）
夜已经深了，秾华因白天睡饱了，尚无睡意。
阿朗也没睡，陪着她，两人围着火堆闲话。
也许是因为阿朗救了她，秾华对这个俊美的陌生男人没有一点防备，两人就像久别重逢的朋友。
“秾华，你对赫连泰说的那些话，都是真心话吗？你主动和亲，真的是对他一见钟情？”阿朗问她。
“你看呢？”秾华反问他。
“就是不确定才来问你。”
秾华星眸闪动：“原来我演技这么好，连你都骗过了。”
阿朗心中一动：“这么说，你并不喜欢赫连泰？”
秾华苦笑道：“和亲有多凶险，你也看到了。”
“哪怕我是公主，一旦离开自己的国土，也会有性命之忧，还差点被侵犯侮辱。”
“这还是两国交好的时候。万一两国开战，公主会被第一个拿来祭旗。”
“我又没得失心疯，怎么可能会喜欢赫连泰，主动和亲啊？当然是被逼的。”
她向阿朗简单讲述了她被亲生母亲逼着和亲的事。
阿朗怜惜不已：“秾华，你跟我走吧！”
“北蕃这么大，总有我们的容身之所，我们完全可以浪迹天涯，四海为家。”
“你想去哪里，我都可以陪着你！”
秾华被他的表白吓了一跳，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阿朗炽热的目光，她不是没看到，可她不知道如何处理，只能假装没察觉到。
她没料到，他会这么快就跟自己表白心迹。
“你在说什么？”秾华假笑一下，不自然地转移了视线。
阿朗强硬地抓着她的纤柔的手，不容她抗拒地按在了他的心口上。
他的心脏在她手心里跳动，一下又一下，就好像他的性命都握在她手心里。
那一刹那，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那颗跳动的心脏。
“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起——”他的眼睛像在燃烧，“我就被你吸引了。”
“原本我可以杀了你，可我下不去手。不但我自己杀不了你，我也不想让别人杀你。”
“我想让你好好活着，在我身边。”
“如果一见倾心是真的，那我对你，就是一见倾心。”
刹那间，秾华觉得自己燃烧起来，从他握着的那只手开始，火焰很快烧遍全身。
从来没有一个男子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她更不会想到，在这种人命如朝露的沙漠里，会有一段奇遇，遇到一个对她倾心的男子。
秾华问自己，是否也对他动心了。
还来不及思考这个问题，心里一个冷酷的声音提醒她：“你没有动心的资格。”
“对一个不能动心的男人动心，只会让你痛苦。越是动心，就越是痛苦。”
“我是和亲公主。”秾华提醒阿朗，也提醒她自己，“怎么能跟人私奔？”
“你还想去王城找赫连泰？”
“嗯。”
“已经过了五天，就算日夜兼程，也不可能按时到达王城了。”
赫连泰只给了她十天的时间，她用了五天，还没走出这片三天就能走完的沙漠。
秾华抿了抿嘴唇。
“我知道。”
“那你还去？”阿朗的语气变得急躁。
“我不去，和亲使团就会遭殃。他们抛弃了大周的亲人、爱人，跟着我来到北蕃，我就这样抛弃他们？”
“就为了我一个人活？如果我的自由是用这五百人的命换的，我绝不会接受。”
“我跟你说过，来不及了。你救不了他们，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赫连泰要是心情好，也许会留下你当他的女人。心情不好呢，他会直接杀了你！”
“你为什么要自寻死路？”阿朗恼怒地质问。
“从大周的都城到北蕃的王城，有一万多里。”秾华笑得恍惚。
“在我的家乡，有一种说法，旅人不为万里行。说是一个人走上一万里路，就回不了家了。”
“阿朗，我从离开家乡起，就没有退路了。”
“在我脚下的只有一条路，要么死在北蕃的王城。要么死在去王城的路上。”
“没有我给你带路，你压根走不出沙漠，我是不会带你去王城的。”阿朗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
“好。”秾华并没像阿朗预料的那样哀求他，反而沉静地答应下来。
阿朗很快就想明白了她的意思。
倘若他不给秾华带路，她还是会一直走下去，直到倒下为止。
这个看似文静柔弱的女子，内心却异常坚定固执。
一旦她确定要做的事，她一定会坚定不移地做下去，哪怕搭上性命。
她的这种固执让阿朗气恼，他用力把秾华拉到怀里，强势攫取到了花瓣一般的软唇。
秾华因阿朗这个猝不及防的吻，震惊得大脑一片空白。
在这之前，从来没有一个男子敢这样亵渎她。
她本能地想要挣扎，可阿朗把她禁锢得动弹不得，只能被动着承受着他热烈而绝望的亲吻。
秾华觉得全身的力气被他吸干了，身体变得越来越软，几次想要警告他的话，到了唇边却破碎不成句，成了变调的呢喃。
火堆中突然响起了一声燃烧的爆裂声。
秾华被吓了一跳，她在他的唇上狠咬了一口。
阿朗吃痛，闷哼一声，放开了她。
秾华用曾经刺伤阿朗的那根金簪，抵住了自己的喉咙。
她气息不稳地威胁他：“你……再敢轻薄我，我……我就死在你面前……”
阿朗的嘴唇被咬破了，殷红的鲜血给他俊美的脸上增添了几分妖冶。
“你的命是我救的。”阿朗铁青着脸提醒她。
“那你拿回去好了。”秾华咬着牙，警告他，“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喜欢你的。”
阿朗大为震动，缓缓说道：“你再说一遍。”
秾华看着他的眼睛，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喜欢你。”
阿朗闻言，笑了起来，眼底的光亮慢慢熄灭了：“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他抢过秾华的簪子扔到地上，随后握住了秾华的脖子，手掌逐渐用力。
他的手掌粗粝，磨得秾华脖子刺痛，呼吸也越来越不顺畅。
秾华意识越来越模糊，她却并没挣扎，反而有种解脱的释然。
“我小时候，曾在沙漠中捡到过一只鸟。方圆百里，寸草不生的地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鸟。”
“我捡到它的时候，它已经奄奄一息，那么柔弱的生命，就像你，生死就掌握在我手里。”
“只要我一用力，就能结束它的生命。”阿朗收回了手上的力道，目光幽幽，“可是我舍不得。”
秾华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最后却还是放弃了。
“你会后悔的。”
这是阿朗留给秾华的最后一句话。
秾华看到他离去的背影，几乎立即就崩溃了。
尽管他们萍水相逢，只认识了六天，但她确实对阿朗心生好感。
可她没有动心的资格。
她表面拒绝得越是坚定，内心就越是脆弱。
她要对抗的不仅仅是阿朗，还有自己的欲望。
赫连泰是个魔鬼，一旦去了王城，还不知道要怎么被他折磨。
阿朗倾心于她，跟着阿朗逍遥自在，浪迹天涯；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她必须得用上毕生的毅力，克制住自己对温暖的渴望。
阿朗一离开，那种让秾华绝望的孤寂再次袭来，几次她都想喊住他，告诉他：
你带我一起走，别留下我一个人。
可她还是忍住了。
她眼睁睁看着阿朗走进了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