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志愿者
大家围坐在驾驶台后边的软座上,听完了大牧师讲的故事。
黑寡妇经历的是一个时代的悲剧,里面某些部分在塔妮雅听来感同身受,她和黑寡妇有很多相似之处,对苦难的共同理解让她觉得自己和黑寡妇的心灵挨近了不少。
“这么说黑寡妇的爸爸并不能确定是亲生的?”塔妮雅问大牧师。
“作为克格勃特工,这个身份必然会让事情变得复杂起来。”大牧师回答到,“还有他最后的自杀,以及黑寡妇妈妈和外婆的突然消失,这一切都很有问题。”
塔妮雅又看向黑寡妇,关切地问她:“很多事情都是你告诉大牧师的对不对?那你自己有过类似的怀疑吗?”
黑寡妇摇了摇头:“爸爸是不是亲生的,我不在乎。我爸爸,他就是。爸爸对我很好,非常爱我。我不相信自杀,没人会朝着后背自杀,自己开枪。妈妈也一样,她很爱我,消失,肯定不是故意的。她会回来找我,一定会。”
“好吧,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了,我也爱莫能助。我们都只能接受现实。”大牧师把手一摊,结束了这个话题,“聊了这么久,你们好像都已经交上了朋友。”大牧师指着吉拉齐和塔妮雅对黑寡妇和毒槟榔说,“还没正式介绍这两位。吉拉齐,塔妮雅,没有绰号。他们都来自泰国,是我们救助机构的重要赞助人。”
吉拉齐看向黑寡妇和毒槟榔,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说说你们对这趟航行都知道了什么。”
“大牧师说我们会参与一项很重要的科学研究,”毒槟榔先说了,“我们会为此得到非常不错的报酬。”
黑寡妇接着说:“但是他没说清楚,我们的身体,怎样会被对待。”
“又来了!”毒槟榔不耐烦地打断了黑寡妇,“大牧师说得很清楚,只是你的英语太烂了听不明白。”
“没关系的。你想知道什么?现在就可以亲自问我。我是那项研究的负责人。”
吉拉齐的话让塔妮雅心里咯噔了一下,但她还是忍住了,只是静静地继续听下去。
“黑寡妇想知道我们会不会受伤,她就怕那个。”毒槟榔说。
吉拉齐看着黑寡妇,用非常缓慢的英语一字一句地说:“正常情况下不会,但我不敢百分百保证。这就像你参加一场球赛,教练肯定不希望你受伤,但他同样无法保证。我希望你们牢牢记住一点,这项研究是为了造福许许多多像你们这样正在承受痛苦的人。黑寡妇,你妈妈就在医院上班,你应该更能理解这一点。你们都受过很大的伤害,我完全能够理解你们。因为,我爱的人,”吉拉齐温和地看着塔妮雅,“她的经历跟你们很像。塔妮雅,你想对他们说句话吗?”
塔妮雅想了想,虽然还不知道吉拉齐让黑寡妇和毒槟榔参与的科学研究具体是什么,但她相信他。
于是塔妮雅拢起了右脸的长发,把伤疤给他们看:“这是我小时候被父亲用电熨斗烧伤的,不止如此,他还侵犯了我。但是后来我认识了吉拉齐,我的爱人。于是,就像你们现在看到的,一切都好起来了。我想问一下,你们对大牧师了解吗?对大牧师的救助机构了解吗?”
“黑寡妇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我就说说我的事情。”
毒槟榔把头靠在旁边黑寡妇黑色的蜘蛛身体上,眼睛望向远方的天空,陷入了短暂的回忆。
“我的家人都在棉兰老岛的冲突中死了,那是一次解放阵线的武装袭击。在大街上,一个炸弹爆炸了,我和家人坐的车被炸上了天,又狠狠砸在地上。我还活着,但我的家人都死了。我的变故和黑寡妇不一样,我是突然间一下子就全变了。但是我没有去什么孤儿院,在被他们救助之前,我有好多年都在街头流浪。我到处打架,也抢东西,我的手都打断了。是他们救了我,就是你说的大牧师的救助机构,他们在棉兰老岛也有分支。我和大牧师接触不多,不过我喜欢他,他就像巨石强森。他们都是波利尼西亚人,你们知道吗?”
但黑寡妇插了一句:“大牧师是坏人,他喜欢一群一群的大胸女人。就是下面那群,很大的。”
“我也喜欢大胸美女,大牧师还答应这次让我挑一个。我也是坏人。嗷呜!”毒槟榔对黑寡妇做了个怪脸。
塔妮雅笑了:“黑寡妇,这个问题我们不能按自己的喜好去评判。只要那些女人不是被迫的,我们就不能说大牧师是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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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这世界上存在好坏的绝对标准吗?
后来塔妮雅不止一次思考过这个问题。
她的真诚和异种身份完全化解了黑寡妇的顾虑。
但这是正确的事情吗?
那时候的她还不知道黑寡妇和毒槟榔将要面对的是怎样的命运,也想不到吉拉齐和大牧师的那些研究会有怎样复杂的背景。
吉拉齐的实验室离不开各种志愿者,或者为了钱,或者为了科学,或者美其名曰理想和大爱。不同的国家有不同的法律界限,不同的人群也有不同的信仰。
天主教让大家相信自己是有原罪的,唯有向上帝祈祷赎罪。佛教却告诉我们众生平等,连佛祖也不过是超然六道之外而已。
欧洲天主教徒把印第安人赶进了保留地,还要让土著相信是他们自己有原罪。而一个阿帕奇勇士割掉白人头皮,却要被视为十足残暴的野蛮行径。
谁有资格去做绝对公正的评判?
塔妮雅自己呢?她自己又算是好人还是坏人?
这是个永远不会有标准答案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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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和大牧师在船上待了三天。
那群性感美女不仅仅是玩物,就像她们的口号喊的,她们既是玩伴也是水手,同时兼任女仆。
作为玩伴和女仆,她们很让大牧师和毒槟榔受用,不过塔妮雅和吉拉齐不需要她们。黑寡妇也不需要,幸好如此,她们不用强迫自己去面对比人还大的蜘蛛。
而作为水手,她们会轮换着驾船航行。至于大牧师,塔妮雅基本上看不到他亲自驾船的时候。
塔妮雅问过吉拉齐,大牧师真的很擅长航海吗?
吉拉齐说,大牧师的确是天生的水手,只是这种现代化的游艇不值得他亲自驾驭。如果换成一条独木舟,他很乐意像他的祖先那样跨越大洋。
那她们都下船之后呢?塔妮雅问吉拉齐,航线上百分八十的航程都只有他们两个。
吉拉齐笑了,因为这是现代化的博爱号,不是独木舟,你看,姑娘们也都是轮岗驾船,一次一个人就够了。
而且,我们也只是跨越马来群岛,不是横渡太平洋。
吉拉齐说得非常自信。
但是,他忽略了一点。
这条出名安全的航线上也会遇到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