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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伤后行动
他此刻心中也有悲喜。
他为阿微而悲喜,阿微才十六岁,便遭遇这样的伤害,经历了怎样痛苦,躲在暗处自舔伤口,所幸如今终于爬出深渊!却心碎怯情,不知如何修复?
他为自己而悲喜,他曾以为失去了阿微,居然峰回路转,竟又走近了些!但却又已不是他认识的那个阿微了,他要如何才能找回真正的阿微?
他以满腔的心气驭剑,剑动如狂飙乱雨,忽左忽右,倏上倏下,将这周遭一切全视作大敌,尽数刺削挑斩……
直到他精疲力竭,一头栽下,伏地不起。
天光大亮,孟诜抚着头,摇晃着脚步,走出茅屋,大吃一惊:
院中满地的松桂断枝残叶,仲长潜伏在地上,一动不动,更可怕的是,手中握剑,头旁还有一大块血渍。
他……他这是自杀了么?
孟诜被惊得酒醒了大半,踉跄几步,奔到仲长潜身旁。
听他仍有呼吸,伸手搭脉,脉息尚存,只是虚脱而已,唇边带血,脖颈却无血,地上血渍只是他口中喷出的。
孟诜这才稍安,回屋取来银针,为他寻穴刺了十余针。
片刻后,仲长潜才悠悠转醒,迷蒙半晌,挣扎着爬起。
孟诜过来搀扶他进屋躺下,道:
“你是练功用力过度,心气郁结难抒,脱力吐血昏倒,
幸好有我在,有针灸替你疏散郁气,调理气血,不然的话,你可得将养一两个月了。”
仲长潜道了谢,想了想,又道:“请孟兄勿要告知他人,我怕惹先生担心,徒添事端。”
他哪是怕王绩担心,分明是不愿让王轻微想到因她而起,生起内疚,令她一颗冷心,雪上加霜。
孟诜道:“即便我不说,你家先生知医,便看不出来么?”
仲长潜道:“我这两三天便不过去先生家了,出去一趟,有些事要办。先生的病体,只好拜托先生了。”
孟诜道:“这个你放心,我自当看护好五斗先生……与王十二娘。”
仲长潜心中却叹:“这世上怕是又要多一个伤心人了。可恨的是,作恶人是谁?竟也不知。
只是孟诜既不得佳人,那便应得高昂诊金,须得我来想法出了。”
他将养了一刻,便起身收拾院中残局,尤其不能让人看见血渍,无论是阿娘、阿爹、阿微,都不可见着。
孟诜急着过去见王十二娘,却不得不认真洗漱,细理仪容,却发现宿醉后的形象不佳,又只好留下了,缓一缓再过去。
仲长潜为两人做了汤饼,还热了两样野味做菜。
孟诜也是吃得高兴,笑道:“仲长的厨艺怕是向王十二娘学的吧,虽是不如,却有些相似。”
仲长潜心道:阿微的厨艺,本是学自我阿娘,不过这一年来,移心于此,突飞猛进,阿娘已要向她学了,
我不过是吃阿娘阿微的饭食多些,我三人做的饭菜,谁似谁,怕是难以划清吧。
他却无心回话,转向问起了针灸,如何散郁气,如何疗外伤,用心记下。
吃过饭后,两人又谈了半个时辰,他又问了问道家丹药如何炼制?与自己所学验证合一。
然后背了一个包袱,带上昨天黄裳未带走的大隼,
自己一人出了小院,到村头搭船,去找黄五。
他有了一个新的行动计划。
到了黄五家时,黄裳正在与他阿爹议事。
黄仲武今年五十三岁,是武德年入折冲府的老府兵,累年上番帝都,也参加过贞观朝的几场征战。
活着回来,得了些军功赏赐,置办下三百多亩田地,五年前,又盘下了一个小铁矿场,多了些生计收入。
也因此落下一身伤,尤其是左腿骨断过两次,已成跛脚,不能再上番出征。
这伤腿常年疼痛,近两年幸得仲长潜医药,疼痛已减去大半。
黄裳是他的三子,长子黄晖助他操持家中田产与矿场,二子黄耀则继任折冲府卫士。
他兄长黄伯武家也有两个儿子,比黄裳年长,所以黄裳行五。
父子二人正在商议的,自是黄裳想要修黄石公庙一事。
黄仲武对此事的耗费盘算得清楚,但对这收益却觉很有些虚。
黄石公已是八百年前的传奇人物,有名无实,他的后人名声亮些,便真能被柳家看重些么?
当然,若是能与柳家结亲,他自是高攀,求之不得。
而且大部分钱是黄五自己挣的,这个儿子本事比自己大太多了,他是知道的,也便同意出面去试试。
见仲长潜来了,是儿子的正经朋友,还为自己免费医伤,他自是高兴地招呼接待,与儿子谈事,也不用回避。
仲长潜听父子二人在谈:
由黄仲武带着黄裳出面去走访里长、乡老,以示敬意重视,
备何礼物,先见谁,后见谁,如何提起,要征得哪些,分几步谈条件,分几步出钱,
要将庙建成甚么规模,如何筹备开工,如何监工,采买等事。
心想:这世间事便是如此繁琐,不得简易。
如今已立起的那一座座庙观,也是经历了这诸般磨人的程式。
黄五却兴高采烈地谈论着,毫无烦状,竟令人觉得这是一项十分有意思的事。
他便是靠这份乐观,化繁为简的性子意趣,赢得了柳芊娘的心么?
待父子谈完,对这等事,仲长潜竟也学到了七八分。
他忽然觉得今日自己头脑似乎更敏锐了些。
黄仲武自去准备礼物,父子二人定好晚上去拜访里长乡老。
黄裳与仲长潜出来,见到大隼,喜出望外,昨日自己听得仲长有救,心喜过头,又想着芊娘,竟然忘了。
两人练了一会隼,黄裳学得极快,半个时辰不到,已与仲长潜一般熟练。
仲长潜提出今日主要来意:“黄五,你教我打两柄剑,一长一短,一雄一雌的。”
黄裳嬉笑道:“恭喜仲长,进展神速,看你这气色疲乏,想是昨夜拿下了王十二娘,
这便急着要送定情信物了么?只是这剑……不嫌凶险些么?”
仲长潜并不知他昨日单独见过王轻微,苦笑道:
“你莫胡说,她是与我澄清了一些误会,却并无甚么事发生。
这剑只是防身用而已,毕竟你引去了孟诜这一头色狼。
这打剑的钱么,便由你担下了。”
黄裳笑道:“只要能助你拿下王十二娘,你要多少支剑,兄弟我都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