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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态度相当诚恳
林德象会走吗?
答案是否定的。
他这次回京述职,一来为公务,二来就是为了此事。
“嫂夫人,向你赔礼。”林德象没有立即解释什么,而是再度向苏二娘行了一礼。
苏二娘侧身不受。
“我可受不起你这布政老爷的大礼。”
面对讥讽,林德象不恼也不怒,只是再度看向铁硬着脸,一句话不说的苏二爷。
“苏大哥,我以林家列祖列宗发誓,从始至终绝都没有要背弃当年约定之事,如若此言有半句虚假,叫我林德象不得好死!”
狠毒誓言一出,苏二爷和苏二娘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拿老祖宗发誓,咒自己不得好死,这种话都说出口了,但凡对方敬天法祖,都不可能开玩笑。
见苏二爷夫妻面色稍稍好转,林德象抓住机会,语气诚恳的解释道:“苏大哥,你有所不知,去年我方上任布政,事务繁巨,又念及当年约定之事,便让人先将小女送来京师,以待今年,我来京师,便立即安排小女与贵公子完婚。只是,我万万没想到,小女外祖一念之差,竟会导致发生这许多事。”
“唉,苏侯爷在信中,虽未直接言明,但小女的来信,我却是看了。前因后果,我已大致明白。此事,说一千道一万,都是我顾虑不周,以至于让你我之间,平白生了嫌隙。”
苏仁徵当然不可能告诉他,大芳园那些女眷的想法。但林德象能做到一州布政,脑子绝对不是用来装屎的。他结合女儿的来信,稍微思虑一番,便明白根子出在他的丈母娘身上。
嫌贫爱富。
又念及自己发达了,不想叫苏大哥一家占了便宜。
至于顾念女儿失去母亲,多出来的舔犊之情,大抵是有的,但绝不是悔婚的主要原因。
让苏大哥一家受了委屈,他难辞其咎。
故而,才有今日登门赔罪的林德象。
见对方诚心道歉,苏二爷顿时开了话匣子。如果对方此番登门道歉并非真心,他骂的再多,对方也不会在意。只有对方是诚心的道歉,自己的话,才能给对方真实伤害。
“我还以为,是当年我只给你半块饼那件事情,让你心中记恨呢。”
平平淡淡一句话,却将林德象说的满脸通红,甚至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当年,他出身微寒,数十年寒窗苦读,终于来到京师参与大比。但那时,他一路饮霜食雪而来,早已腹中空空,荷包无钱。若非苏二爷关键之时出手相助,赠他衣食,他只怕早已是路边枯骨。
若无苏二爷照顾,他又岂能安然在京师待到大比之时。
何况,当年他和苏二爷可是无话不说的好友啊。
若非如此,他岂会留下一纸婚书。
“罪在我,罪在我,让大哥受委屈了。”林德象又是告罪。
苏二爷摆摆手,神情忽然又显得很落寞,“别说这些了,你如今身份不一样了,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可说的。在你来之前,我甚至想一拳打死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但是现在,我忽然觉得,做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呢。而今你已是布政老爷,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可说的。你和我,都回不去了。罢了,你走吧。”
如果林德象给自己辩解,苏二爷大概率会生气的跳脚。明明都是你的错,你还敢还嘴?
但是林德象没有。
对方一直讨饶,态度诚恳,让苏二爷想骂却又觉得没什么意思。
骂出来又能怎么样?
解气?
不,相比于解气,苏二爷更难受的地方在于,他要失去一个年轻时的至交好友了。
一念至此,苏二爷心灰意懒。
他挥挥手,“你走吧。”
林德象不蠢,他能看出来苏二爷的失意,当即在长随震惊的目光之中,‘哐’的一声跪在地上。
“小弟向大哥赔罪!”
不说其他,身为一州布政的林德象如此道歉态度,绝对让苏二爷和苏二娘无话可说。
“你这是作甚?”苏二爷一惊,旋即侧避身体,不受他礼,斥责林德象的长随,“还不扶你家老爷起来。”
长随这才匆忙上前,欲扶林德象,却不想,林德象推开了长随,依旧跪在地上,对苏二爷道:“苏大哥,小弟从没忘记当年之恩,更没忘记当年与苏大哥之约。自离开京师之后,小弟每每念及过往,无不想念苏大哥。奈何宦海沉浮,妻女皆需我照顾,这一晃,我们便有十几年没见。本想着,此番送小女进京完婚,能与大哥再叙过往,却不想阴差阳错,使你我两家生了如此龃龉。罪在我一人,我向大哥赔罪!”
林德象能有什么办法呢。
他能怪女儿吗?
不能,女儿在武侯府又能有什么话语权。
他能怪丈母娘吗?
好像也不能,因为没照顾好妻子的事情,他非常愧对丈母娘。
思来想去,他发现自己才是最错的。
如果一开始,他就把事情说清楚,态度坚决,兴许不会发生这些事情。
但是他没有。
一句事务繁巨,难道就能解释所有的过错?
不能!
因此,男人的责任,只能男人来担当。
见状,苏二娘面色郁闷。她有心痛骂对方,但对方又如此态度,让她不好意思开口狠骂。
再者,林德象可是一州布政,这身份,道歉能做到这程度,应该是真心的。
苏二爷看着林德象诚恳的目光,也不禁回忆起往昔。
当年,他读书不成,还在参加县试。而林德象,比他年纪还小,但却已经来京师参与最后的大比。俩人虽然知识水平不在一个水平线上,但是互相却格外的能聊得开。
短短的半年时间,俩人便成为至交好友。
而林德象更因对方救命之恩,时时刻刻视对方为兄。纵使自己最后成功‘中了’也没有瞧不起苏二爷。
种种情绪,不一而足。
“你起来吧,跪着还怎么把话说清楚。”苏二爷走到椅子边坐下,喝着闷茶。
此刻,他心情也复杂的很。
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许,此刻不需要说什么,只要安静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