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试炼
待到所有孩子都回到了学堂内,并且尽数趴在案桌上,且阖上了双眼后,那陈先生却是忽的拂袖一挥,几名精力旺盛,正在眯着眼装睡的孩子,倏忽间竟也是进入了梦乡。
狸猫突然跳上讲桌,疑惑道:“老大,你这是要做什么?”
陈希夷则是漫不经心的向窗外瞅了一眼,淡淡道:“此为试炼。”
“那魔神仔入学已有数月,该是检验的时候了。”
话音落下,他当即抬手掐诀,不过转瞬之间,便在所有孩童的身上尽数布下了一道障眼法。
狸猫眨巴着眼睛看去,在场所有孩童的身上,竟是都出现了数道深浅不一的淤青伤痕。
但它依旧不明所以,便又开口问道:“吾没看懂,你弄出这些障眼法,和检验那个魔神仔有什么关系?”
陈希夷微微一笑,并没有解释,只是拍了拍它的脑袋,轻声道:“狸大仙莫急,只消静待片刻就是。”
狸猫闻言这才耐住性子,点了点头。
一眨眼,便已过去了半个时辰。
陈希夷带着狸猫走到门外的隐蔽处,随即‘啪’的打了一个响指。
不过几个呼吸过去,屋子里的所有孩子尽皆迷迷蒙蒙的醒了过来。
很快,就有人发现了自己身上的异样。
“谁趁我睡着打了我?!”
余下的孩童循声望去,竟无一人回应,而后竟是纷纷撩起自己的衣袖查看了起来。
一时间,惊叫声此起彼伏。
前排的一个孩童突然站起身来,指着身后的人,怒气冲冲的质问道:“王小狗,是不是你打的我?”
“我没有!”
那名被指着鼻子的孩子则一脸无辜,茫然的摇了摇头,否定了一句,旋即又转过身,指向了坐在最后一排角落里,正趴在案桌上打着哈欠的曹仁。
“肯定是曹小魔干的!”
他的话音刚落下,学堂里半数的孩童竟是纷纷站起身来,抬手指向了曹仁,点头附和。
“对,曹小魔坏事做尽,肯定是他!”
“我也觉得是他!”
“......”
而曹仁听着周围聒噪嘈杂的声音,不由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又接连打了几个哈欠,才摊了摊手,满不在乎道:“不是我。”
“肯定是你,咱们村子里就属你最喜欢捉弄人!”
曹仁闻声也不恼,毕竟诸如此类的话语,他早已是听得不计其数,甚至比这更难听的话他都听过不少。
随即露出一个不屑的表情,嗤笑道:“我曹仁向来是敢作敢当,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而后又盯着前排的那名孩童,恶狠狠道:“王小狗,若是你再空口白牙的诬陷我,那我也不介意让没有,变成有。”
王小狗浑身一怔,旋即低垂着脑袋坐了下去,心里头不由得涌出一阵惶恐,再不敢说一句话。
而其他的孩子听完曹仁的话,却是面面相觑,迟疑了起来。
不消片刻,突然有一名孩子站了起来,糯声道:“你们还记得前年那个小偷吗?”
孩子们纷纷调转目光望向他,而后也是想起来他所说的是何事。
那年的春天,村子里一日之内发生了七八起家畜被盗的事情。
起初那些家中丢了鸡鸭的人,几乎没有犹豫,当即便一同去到了善堂,找那善公吴大千,让他把曹仁交出来,再给个说法。
而当曹仁见到气势汹汹的来人后,则是爽快的承认其中一件事确实是他所为,并且把自己偷走的那只小鸡交了出来,说自己只是想和它玩玩,玩腻了就会把它送回去。
但对于其他几件事,却是一概不认。
当时那些人自然是不相信的,虽说看他年龄尚小的份上没有动手,但却也是把他的祖宗数代人尽皆辱骂了个遍。
饶是在如此严厉的逼讯侮辱下,曹仁最终也仅仅是喊了几句冤,而非反唇相讥。
后来几天,村子里又接连发生了数起偷盗事件,彼时曹仁已经被吴大千罚关了禁闭,这时候人们抓到真凶,调查清楚后才发现,他当日确实没有撒谎。
待到众孩童尽皆想起这件事情后,立即有人怯生生的开口道:“仔细想想,这曹小魔好像还真是如他自己所说的那般敢作敢当...”
学堂内顿时鸦雀无声。
沉默了半晌,才又有人开了口。
“那还能有谁?”
“李二牛,是不是你!”
“李小虎,你不要血口喷人!”
“......”
陈希夷就这样静静的站在外头,将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吵闹龃龉尽数收归耳中。
等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待到他们彻底吵翻了天后,才清了清嗓子,闲庭信步地走了进来。
他虽是与往常一般云淡风轻的模样,但那些孩子却是没来由的在他身上察觉到了一丝不怒而威的感觉。
所有孩童尽皆闭上了嘴,老老实实的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陈希夷见他们安静了下来,便敲了敲讲桌,淡淡道:“还记得午睡前我说要问你们一个问题吗?”
众孩童闻声竟无一人敢说话,都只是默默地点了下头。
陈希夷则轻轻一笑,将一旁的椅子搬了过来,端坐在讲桌上,继续道:“给你们一盏茶的时间,把书箧收拾好。”
孩子们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照做,甚至都没到一盏茶的功夫,他们便悉数将桌面收拾的整整齐齐。
“王全,你先上来。”
被点到名字的,正是王小狗,他愣了许久,才走上前来,恭敬的作了一揖,颤颤巍巍道:“陈...陈先生...”
陈希夷微微颔首,缓缓道:“我问你,你手上的伤痕是怎么来的?”
“记得要说实话。”
王小狗犹豫了片刻,最终咬牙道:“是...是曹小魔...”
“是曹仁,是他趁我睡着的时候打的!”
陈希夷哑然一笑,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摆了摆手,道:“带好你的书箧,回家去吧。”
那王小狗先是一愣,随即竟是喜笑颜开,当即回到座位上,挎起书箧一蹦一跳的离开了屋子,临出门前,还不忘回头朝曹仁投去一个鄙夷的目光。
曹仁当即回以一个冷冽的眸色。
陈希夷则是念出了下一个人的名字。
“你的伤是谁弄的?”
“我...我爹打的。”
“走吧。”
“你呢?”
“是李二牛打的!”
“嗯,你也走吧。”
“下一个。”
“是...是昨日我娘打的...”
“好,回家去吧。”
......
几番下来,大家很快就发现,只要随便说出一个人的名字糊弄一下,先生就会放行。
于是,剩下的孩子便纷纷效仿前人,信口胡诌。
约摸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学堂内便只剩下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