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番外零 〇（三）

当村庄的大火被扑灭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时分。

受灾区域基本处于平民区——谷仓、店铺、民宅……而老爷们的豪宅却在另一端，几乎没有受到波及。

许多人忽然呆呆地坐在地上……若不是胸膛还在起伏，简直像睁着眼睛的死人。

格雷森叹了口气，放下手上的水桶，四下张望，很快和铁匠小子对上视线。

“我找你半天了。”那叫做西梅诺的小子跑过来，瞥了一眼黑作一团的房屋，嗤笑一声，然后拍拍格雷森的肩膀，“李师傅不是让你来拿货么？我敢保证那是我们家打造过最好的一把长枪——我们两家不过几十步的距离，你怎么迷路到东区来了？”

“找人……你见过一个穿灰色长袍的人么？说话的声音比较沉稳，也许是一个老人，但通用语有些生疏。”

格雷森一边描述着杰斯说过的模样，一边在救火的人群中找着。

西梅诺只是哈哈一笑地摆摆手：“老流浪汉？这种人进不来西区。你也知道，我一般不跑东区，今天这趟可是为了李师傅。”

他指指西边，一条大道沿着山路蜿蜒着通向山顶，所谓“贵族区”便在这条西南向东北走向的山的高台上。贵族们喜欢高地，他们天生喜欢高人一等，风景独特的感觉——就像龙天生喜欢珠宝。

山腰中间，东西区的分界线是一道青石城墙，格雷森远远眺去，那两个守卫指点着山下的惨状，时而拍腿大笑。

区别于东区村庄的木篱笆，西区的城墙坚不可摧，守卫和哨戒完备，易守难攻——这或许也是他们喜欢高地的原因之一。无比高傲，又胆小如鼠。

但西区不止包括“贵族区”，城墙之后的，山腰上的一处平地，居住着一些为贵族们服务的家族，比如铁匠、马倌、还有李师傅的猎人小屋。

自从杰斯家里搬出来开始，格雷森就跟着李师傅住在那西区的边缘，生活在老爷和平民的夹缝之间。

“放心罢。龙也不傻，没必要的话，它们可不会去找咱们的麻烦。”西梅诺见格雷森眺望着西区，久不言语，还以为他是担心，又摆了摆手，叉着腰道，“没人敢给老爷脸色，哪怕是龙。它哪怕敢在山上盘旋一会儿，一周后咱的大军就会压到它的巢穴前。再说，咱不是有李师傅在嘛，它要是敢来西区，保准叫它死在这儿！”

不过是吹牛罢了。这拍马屁的心思过于明显。

“长枪已经请李师傅验过了吧？钱也付清了？”格雷森心中轻哼一声，按下心中那句“你不会把我们也算进老爷里了吧”的废话，抬头看着空中。

比起巨龙的威胁，他更在乎空中那个漆黑的大洞——小时候不过碗口大小，从杰斯一家搬出来的那年已经有羊羔大小，如今却已经有房屋大小。

白天时能见漆黑的洞，夜晚时亦见灰蒙的雾，不分昼夜，不论晴雨，它就存在于那儿，静静扩张。可每每格雷森向旁人说起，他们都只当作是恶作剧——

是我有问题。格雷森已经接纳了这个结论。

直到今早。

但杰斯说的那个棚子就在他眼前——火势刚被扑熄，旁边倒塌的木梁下压着几具尸体。

“这个嘛……”西梅诺为难地挠挠头，犹豫好久，才叹了口气，“这就是问题哪。格雷森，李师傅早晨出城去，还没回来呢。”

“还没回来？”格雷森心里咯噔一声，将思绪从空中收回。

日暮渐沉，离宵禁时间已经不远，李师傅通常会早些回到小屋，处理猎物——格雷森没有单独狩猎的许可，但已经跟着李师傅学习了好几年……他从不独自在林中小屋过夜。

“我回去看看。”格雷森心中升起不妙的预感，刚转身却被西梅诺拉住。

“咳呵，那个，”西梅诺一脸为难地说，“咱东西做好了，是不是该把钱付了？”

“说的什么话。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么急着要钱，成什么规矩？”格雷森皱起眉，“你是信不过我？”

“嘿嘿……哪敢信不过李师傅哪。”

西梅诺赔笑道，“……只不过，交情是交情，生意是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