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艺于泰豆
三年守父！三岁孝母！转眼又是孟冬！
这一年家族大祭后，除夕大宴上，弱冠之年的造父向祖翁孟增，叔父衡夫行跪拜礼，并向他们提出请求，希望暂时离开家族，出门拜师学艺。他说：“从亲眼目睹父亲惨死于敌方战车之下那一刻，就下决心去拜寻高师，学习御车之术。学好本领，为父报仇！报效王朝，为家族争荣！”祖父孟增悦曰：汝有如此志向，乃家族之幸哉！为祖闻，在本邑西南方，千里之外的桃林（亦曰邓林）中，有位名泰豆氏的隐者，其御马之术，堪称天下第一。据说其乃夸父之后，为人性情孤傲，行事诡异，天下慕名拜师之士络绎不绝，而真正能被留下的却寥寥无几！不知吾孙敢去一试乎？造父闻祖父之所说，内心澎湃，已迫不及待而去！双膝再次落地，双拳合抱，诚肯而应曰：“祖翁在上，闻您所言之，造儿信心满满，艰难万险，亦决心前往！肯请祖父及早允孙儿动身，恨不得马上开伐！”孟增应约。
不日，造父前往父尊母卿之墓祭奠作别。并向祖翁，叔父及家族诸亲跪拜辞行，踏上了寻师之途……
历时季冬，孟春，仲夏
又到季秋，十个月的时间，穿越晋地，霍地，霸地，虞地等诸侯界，经芮国终于到达桃林地界，约千六百多余里的徒程，期间经历可谓九死一生，然也见识非凡。
茫茫桃林，不知高人所在何方？一路问听，终于一座深山之巅寻到了隐者--泰豆氏门下。
衣衫褴褛，分不清是棉服还是单衣！
蓬头垢面，看不出是壮年还是老者！
几经请求，才被带到泰豆氏面前。破旧而整然有序的茅草木厅，方圆数十丈，四周雕刻着形态各异的“黄蛇图腾”，厅中正上方，一位老者半依于虎皮大墩上，身高丈三有余，手大如斗，足长似舟，大脸若盆，虎目虬髯，鼻息如雷，方海阔口，一身黑色深衣，银发束绾，冠以皮弁，足其明曾为武职大夫，声如洪钟般问道：汝为谁？往何来？来而何事？
造父答：晚辈赢造父，晋候辖下皋狼邑人氏，久慕夫子神名，闻今岁又开科，特来拜师求学，习御车之术，望先生能海纳赐教。
老者手捋银须，哈哈冷笑道：岁岁日日，来来往往，无可记数！能入老夫眼睑者，至今还未看到！汝何德何能？能为老夫赏目？尔若有志，聆山门律规，愿持者三年苦力效命，三年后留下候观，候观者不代表入门，三年候观，可造之材，方能拜师入门，不入流者，六年后自退！汝可细思，来去自如！
造父闻后，疾呼曰：吾跋山涉水，千里寻师，唯之心愿，及随先生习驾御之术，今已至此，岂可退缺？刀山火海，愿往一试！拜先生试出山门律规，愿闻其详。
老者大呼：志向可嘉，能否久持不懈，拭目以待？吕木子何在？颂山门律规于其乎！
“诺”，只见一位总角童子持简于偏门而入
，诵呼：“律规一：凡入山求学者，先于后山操厅面壁三日，无食无饮！
律规二：能持三日者，捕蛇三月，每天三百尾，毒过半！
律规三：能持三月者，于马厩养马九月，食宿马棚，马鸣而作，马息而休！
律规四：能持九月者，职庖房一年，日下山提水六十担，砍柴三十垛，寒暑雨雪，至始如一！
律规五：能持一年者，于后山采石炼铜一年，日采石一佰钧，炼铜五十鋝！
能持五律规，三年候观期。
九月，熟读兵简，操习武艺，日卯起，夜戌息。九月，学鉴造车，机关，做到拆装自如。九月，白昼追日，飞走疾跑，夜幕观星，陶冶视目。后九月，复与马为伍，观之，识之，懂之，友之。
此乃“五规四学”，候观期至，留或否，凭己造化！
谓生于士大夫家族的造父，三年苦力简直是人间地狱，这也是多少来者望而却步之由，况三年又三年，能否留下，仍是迷茫？但造父心已决，叩首谢恩，随童而去…
后山操厅阔如海，别是一番洞天！悬崖面壁者，隐约上千，三日后几百者，三月过，不足佰位，九月底，五十余，采石炼铜初，二十又七，三年效命毕，剩一十八士！
候观期始，一九月过，十四在，二九月终，一十余二，三九月结，八者，尾九月末，仅剩六，夫子泰豆氏面阅后，又去三者！
入发眼者，只三人！造父乃佼佼者之一，余二者好似慎恐，一位头戴五齿高冠，耳垂三角玉坠，黄金具罩面，手握鸟头金杖，曰蜀王鱼凫氏后人，名杜卜；另一个狗头人身，亦人语也犬嗥，上毛下衣，罩黑袍，雕“狼图腾”，不知是人族还犬族？名盘易
起初，泰豆氏日召鱼凫氏后人者及似人似犬者，教一驾骈马之术，岁后，又学骖马并驾，驷马御车。两年终，造父日日早晚，去向师傅行礼请安，甚是尊敬！然泰豆氏从未唤造父，一同见习御马之术，而命其每日去后山狩猎，且须有物所获，否责乎！造父虽时有迷茫，但毫无怨言！又是一年整，其二人伍马御车之术已达炉火匠心，而放野普天之下，能御绝一乘四骑之勇，亦为凤毛麟角乎！可见鱼凫氏后人者，似人似犬者，三年所学成就，乃已大器者！二人学艺已满，拜别夫子，各奔他方而去！
这一年为昭王十四年（公元前982年），槐月初八，镐京河、井、泉、池里的水泛涨，溢出，其后宫殿，民舍，山川，大地晃动不止；夜二十八星宿忽闪忽现。肇秋，鲁地政变，姬沸杀死兄长鲁幽公姬宰，夺侯位，自称魏公，天子周昭王竟听之任之，王道有失！
孟冬又近，造父在此已九年有余！朝暮请安依然，日日狩猎有获！而当初往来者，唯其独留山间……
一日平旦，造父执礼欲离，泰豆氏忽召之曰：尔来九年有余，悔乎？恨乎？造父答：无悔！无恨！可想知吾为何一直未教汝御术？造父答：晚辈愚钝，请先生赐教。夫子长叹曰：九年而无怨无悔，九年而持之以恒，甚难能可贵乎！之所未教习，因老夫一直暗中窥探，觅见汝思维敏捷，骨质非凡，天生适御驾，奇才可造亦！故独留之，欲收汝为关门弟子，吾将毕生积学传授于尔，望能登峰造极，泽被天下！
造父喜极而泣，叩首大拜，涕恩先生之良苦之心！
后操厅寒风侵肌，而造父热血沸腾…
泰豆氏曰：“古诗言：‘良弓之子，必先为箕；良冶之子，必先为裘。’汝先观吾趣。趣如吾，然后六辔可持，六马可御。”造父曰：“唯命所从。”
泰豆乃立木为涂，仅可容足；计步而置，履之而行。趣步往还，无跌失也。
造父学之，三日尽其巧。
泰豆叹曰：“子何其敏也！
得之捷乎！曩汝之行，得之于足，应之于心。推于御也，齐辑乎辔衔之际，而急缓乎唇吻之和，正度乎胸肊之中，而执节乎掌握之间。内得于中心，而外合于马志，是故能进退履绳而旋曲中规矩，取道致远而气力有余。诚得其术也，得之于衔，应之于辔；得之于辔，应之于手；得之于手，应之于心。则不以目视，不以策驱，心闲体正，六辔不乱，而二十四蹄所投无差；回旋进退，莫不中节。然后舆轮之外可使无余辙，马蹄之外可使无余地；未尝觉山谷之崄，原隰之夷，视之一也。”
泰豆又曰：两年苦力，锻尔意志，造汝臂力；九月白昼追日，飞走急奔，炼汝足力；夜观星宿，神目方定；一年又八月之马厮相伴，成就汝与其同心同德，驾御方可游刃有余；九月兵简，九月造车，将会使尔于于战场受益匪浅。御术之界：快，准，猛，力远非上乘之法，无为而为，随心所欲乃王道也！
十八月后，造父八骥之术，心手合一！泰豆曰：吾术穷亦，汝已大成！相交十年又八月，吾非吾，汝非汝亦，望好自为之，即日下山去焉！
那日，造父含泪别过师傅，驾一騋，出桃林，踏上归途！这一年，造父已三十有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