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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天下第一才子
此时,整个止水园都已炸了锅。
“《水调歌头》不是程起端所作?”
“荒唐!一派胡言!”
“程兄在文坛早有才名,那个姓宁的,根本听都没听过!”
“宁长逸究竟何许人也?”
“谢以兮的夫君,不过两人已和离了。”
大部分人都站程起端,只有几位与其不和的士子,说了句“此事蹊跷”。
但这时,却有个身量颇高的人站了出来。
那人正是谢晋安,他开口道:“我也觉得,此词乃妹夫,咳,乃贤弟宁长逸所作。”
谢家二公子嗓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众人纷纷向谢晋安望去,没人敢无视一个二十出头的进士。
更何况,他在钱塘乃至余杭,素有刚正之名。
果不其然,谢晋安一发话,立刻便有不少人,转换阵营,站到了宁长逸这边。
“明远兄素来耿直,乃是真正的君子之风,我相信他说的。”
明远是谢晋安的字。
但还有更多人不服,比如那个白衣儒生。
他大步走到谢晋安面前,质问道:“我亲眼看见程兄将这词拿出来的,谢兄光凭一张嘴,就想安到你妹夫头上?”
此话一出,当即有人应喝。
“就是就是,那个姓宁的,此前有何佳作?否则仅凭谢兄一张嘴,恐难服众。”
“能有甚么佳作?你听过吗?反正在下是闻所未闻。”
谢晋安面不改色,淡淡道:“此前佳作?当然有。”
白衣儒生面有不屑,“那你倒是拿出来给大伙看看。”
谢晋安走到桌案前,拿起纸笔,开始字走龙蛇。
众人也纷纷凑了上去,把他围了个水泄不通。
谢晋安运笔如飞,字迹铁画银钩,力透纸背。
立刻有人赞道:“好字!”
随即,又有人将他所写大声念了出来,以防有人隔太远看不清。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望着谢晋安写在纸上的篇篇诗词,围观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而在外围观望的程起端,神情终于开始慌乱,之前他一直很淡定的。
“还、还有?”
谢晋安并未收笔,写完一整页纸,便又拿一页继续写。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又是数首诗词写罢,谢晋安才终于撂笔。
此时,围观的众人都已经麻了。
谢晋安也没全写出来。一是写不过来,二是有些容易出事。比如“山河破碎风飘絮”这种,写出平白给宁长逸招惹麻烦。
众多才子书生,你看我我看你,一时竟没人敢出声。
“这……这都是那位宁公子所作?”人群中,不知是谁打破了沉默,声音都有些抖。
“那程公子的《水调歌头》……”白衣儒生问。
谢晋安哼了一声,“怕不是偷来的。”
众人目光齐刷刷射向程起端,后者面色已惨白无比。
谢晋安朗声道:“贤弟向不图虚名,有惊天之才而甘愿无闻,但我却不能便宜你这无耻之徒!”
此言一出,程起端身旁的几位书生,都默默站远了些。
就连白衣儒生都不说话了。
“《水调歌头》……真是宁长逸所作?”
“十有八九是真的。”
“这等才学,我等居然今日方才知晓。”
“甚憾!”
“此人可为余杭第一才子。”
“不,应是江南第一才子。”
“依我说,确是天下第一才子!”
“附议附议。”
议论声中,所有人都同时意识到一件事:今晚这场诗会,只怕要彪炳史册了。
众人望向程起端的目光不无怜悯。
大胤科举,不仅考察才学,更要审视人品。科举中就有贤良方正一科,选拔品行端正、有才能的人才,考中者称为贤良方正。
而程起端,居然偷别人的词据为己有,还被当场揭穿。有这种丑闻傍身,以后哪个考官敢给他合格?
就算考上,也过不了礼部试那关,更别提之后的吏部试了。
可以说,程起端的科举一途,彻底完蛋。
更要命的是,他还会登上史书,供后人嘲笑。
——真可怜啊。
此时最高兴的,当属那些富贵子弟了。
今晚止水园中,不仅有文人士子,还有富商纨绔。
不像士子儒生能和佳人吟诗作对,他们想博美人一笑,基本只能靠大笔银钱打赏,还总被书生嘲笑人傻钱多。
如今看这帮平时趾高气扬的儒生,被一个名不见经传之人直接吊打了,而且是被打得落花流水,心中自然高兴,叫这帮书生知道什么是天外有天!
这帮富贵子弟一高兴,那银子便跟不要钱似的打赏了出去。
雏风笑道:“妾便斗胆,试着唱一首宁公子的这篇《水调歌头》如何?”
众人当即附和。
于是,乐声流淌。
雏风合着水调歌头的拍子,唱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歌声婉转悠扬,上阙唱完,众人皆已沉醉其中。
月白袍裙的花魁继续唱道:“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雏风姑娘不愧是花榜第一。
在她的歌声中,赏月的豪兴、美妙的幻想、入世的状态、出世的心绪、别离的愁思、旷达的情致,都被巧妙地编织起来。
面对优美的月色,开怀畅饮之际突发奇想,如此美好的月亮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呢?
明月不知几时产生、又不知经过多长时间的发展变化,今晚到了哪一年,月色竟然如此清润皎洁?
由思亲到怨月,怀人悲痛,从无数悲欢离合中超脱,继而旷达。既然此事古难全,又何必伤感离别呢?
谢晋安的眉头,自从看到《水调歌头》就一直皱着,而此时终于舒展开来。
旁边的朋友道:“佳词配美人,妙极。”
谢晋安点头道:“此词奔越不拘,想象雄奇,既有飘逸邈远的意,又有耐人寻味之理。行云流水,浑化无迹,可为中秋词之绝唱。”
一曲唱罢,所有人都沉浸在词中那飘然脱尘的意境中,不能自拔。
直到许久以后,才有人想起,找一找天下第一才子宁长逸。
但哪里还有人在呢?
就在众人捶胸顿足之际,却见原本作为彩头的黑玉簪,竟被个不知品种的小白鸟,给偷走了。
只见小鸟用脚抓着簪子,飞得有些吃力,差点掉到地上。
“那可是价值连城的黑玉簪!”有纨绔捡起石块,向小白鸟丢去。
小鸟抓着簪子,险被砸中,羽毛都掉了两根,模样颇为狼狈。
它小翅膀扇得极快,终于晃晃悠悠地飞走了。
临了,白鸟还回头恨恨看了眼,丢自己石头那人。
一张鸟脸,竟显出几分恼羞成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