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现实锚点

虚无中没有方向，唯有蓝翅蝶的磷光如血管般延伸。王川的意识在量子态中坍缩又重组，直到靴底触到坚硬的水泥地。腐臭的污水漫过脚踝，他抬头看向锈蚀的路牌——青浦路117号，正是星图坐标对应的位置。

但这里不是现实世界。

柏油马路在月光下泛起油膜般的虹彩，两侧建筑像被孩童捏坏的橡皮泥般扭曲。一只机械乌鸦掠过天空，左翼镶着衔尾蛇徽章，电子眼锁定王川的刹那突然自燃，化作焦黑的残骸坠入下水道。

“认知污染区。”沙哑的女声从巷口传来。穿白大褂的女人倚着消防栓，长发间缠着神经接驳导线，手中的全息平板正喷吐错误代码，“每个踏足此地的观测者，都会扭曲局部现实——恭喜你，王先生，你的存在本身正在摧毁这个镜像世界。”

王川的视网膜自动对焦。女人颈间悬着蓝翅蝶吊坠，与林夕的琥珀坠子完全相同，但更崭新，没有裂痕。

“你是现实世界的林夕？”他按住抽搐的右臂，时墟细胞在皮下翻涌。

女人弹开平板，半空中浮现DNA双螺旋投影：“准确地说，是林夕博士，时墟项目的首席架构师。”螺旋突然断裂，某段基因序列亮起红光，“而你是第7325号克隆体，本应在第419次循环后销毁。”

王川的太阳穴突突跳动。柏油马路开始液化，街角的便利店玻璃窗内，无数个“自己”正用腐烂的脸孔贴窗凝视。

“镜像世界是时墟的缓冲区。”林夕博士敲击平板，四周景象突然冻结，“当克隆体觉醒程度超过阈值，就会被投放至此……然后被‘修正’。”

修正者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他们戴着防毒面具，防护服上印着衔尾蛇标志，手持的武器像是电击枪与粒子切割器的杂交产物。为首者掀开面罩，露出与守钟人相同的机械义眼。

“你果然逃到这里了，漏洞体。”他举起武器，枪口旋转的蓝光令空气电离发臭。

王川本能地后撤，却发现地面伸出金属触手缠住脚踝。林夕博士的平板弹出警告：【认知污染度89%】——整条街道开始癌变，消防栓喷出血肉组织，路灯化作脊椎骨般的畸形生物。

“不想被同化成怪物的话，就握住这个！”林夕博士抛来一枚棱镜。

王川凌空接住。棱镜刺入掌心的瞬间，时墟细胞如获敕令，在他体表织出荧光脉络。修正者的粒子束击中他的胸膛，却被幽蓝的膜状物折射，将便利店轰成量子灰烬。

“不可能……”修正者首领踉跄后退，“时墟细胞应该被电磁脉冲克制！”

“除非它们进化出抗性。”林夕博士露出疯狂的笑意，“七千多次循环的折磨，可是绝佳的培养皿。”

王川的视野突然分裂。左眼看到癌变的街道，右眼则穿透镜像，窥见现实世界的场景——白色实验室内，数十具他的克隆体悬浮在圆柱形营养舱中，后颈插着神经导管。真实的林夕博士站在操控台前，眼角有泪痣，与镜像世界的她截然不同。

修正者首领按下耳麦：“申请启用现实锚！”

虚空裂开一道缝隙，青铜色的立方体缓缓降落。王川的时墟细胞突然暴走，棱镜在掌心熔解，灌入他的瞳孔。

“那是现实稳定锚！”林夕博士的镜像体尖叫，“被它锁定的话，你会在所有时间线上被抹除！”

王川却笑了。他张开双臂，任由稳定锚的引力场撕碎皮肤。血肉剥离的剧痛中，他看见每个细胞都闪耀着星图——那是七千次循环里所有被时墟吞噬者的记忆坐标。

“你们犯了个错误。”他破碎的声带振动空气，“时墟细胞不是寄生体……是墓碑。”

稳定锚突然调转方向，将修正者们吸入引力奇点。首领的机械义体在坍缩中迸溅火花：“你根本不知道……时墟之外还有什么……”

镜像世界开始崩塌。林夕博士的投影闪烁不定：“去现实实验室……阻止她……”

王川的意识坠入黑暗前，最后看到的是现实世界中，林夕博士将枪口对准营养舱里的某个克隆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