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那是我九岁那年，父亲由隔壁英姐家借了一书，书名叫《薛仁贵征东》，我告诉父亲，他看完后能不能再借给我看，父亲说我年纪太小，这本书我还看不了，我告诉父亲我已经能认识许多字了，我能看得了，父亲说与人约好了时间归还，我让他看完后给我一个星期，我只要一个星期，定能看完，父亲就答应了。

父亲看完后，把书交给我，因为白天还要上学，放学又要写作业，乡村夜晚偶会停电，睡得又早，我为了看这本书，每天起早贪黑，废寝忘食，日以继夜赶读，每次吃饭时，总要母亲三催四请，我才肯放下此书，吃饭时狼吞虎咽赶快吃完，转头拿着书仔细阅读。

到了今天我还记得里面的故事情节，与小说里唐太宗的梦中诗“家住逍遥一点红，飘飘荡荡影无踪。三岁孩儿千两价，保主跨海去征东。”

到了第五天中午，母亲终于暴发了，她又一次催促我去吃饭后，我只是“哦！马上”后，却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书，她怒火中烧地拿着火钳冲到我面前，钳住我的书，走到厨房，往灶台里的熊熊烈火扔去，我吓得惊声呼喊：“妈！不要啊！不要烧我的书。”

说时迟那时快，父亲箭步冲到前面，扬起手上的竹鞕（父亲当时正在厨房削竹鞕），狠狠地往母亲的大腿抽去，母亲顿时瘫倒在地，不停颤抖哀嚎，我惊恐地望着眼前的一切，犹如梦中，而父亲急忙捡起地上的书，检查无碍后，把书交到我手里。

然后才走到母亲身边，内疚地抱起地上痛苦的母亲，走到房间，把不断呻吟的母亲放在床上，我与弟弟、妹妹站在门边，惊恐地望着父亲、母亲。

过了十多分钟，母亲开始缓过来，她趴在床边，边哭边对我与父亲破口大骂，她说如果不是现在爬不起来，她要去拿刀把我们两父女跺成肉泥，还说我们这么喜欢书，她杀了我们，去买一车书来，把我们埋在书里下葬。

然后母亲开始躺在床上绝食，对我们三个孩子全部不闻不问，晚上，父亲叫我去给母亲道个歉，请母亲吃点饭，我胆怯地走进房间，望着躺在床上神情空洞的母亲，却怎么也开不了口，最后说了一声：“妈！爸让你起来吃点饭。”

“滚！再不走，我杀了你。”母亲突然怒吼道。

我吓得落荒而逃，走到厨房告诉父亲，母亲骂我，我不进去了，父亲叹息一声，让我带妹妹、弟弟先吃饭，而我吃完饭洗好碗，急忙抓紧时间看书，这本书快要看完了，我要赶在父亲还书前看完，母亲躺在床上两天没吃没喝，而这两天，我也悄悄把这本书看完。

第三天，母亲起床做饭，吃饭时，看到我与父亲，她还是气不打一处，不停对我与父亲辱骂，甚至边骂边哭，说父亲不把她当个人，她在我们两父女眼里，还不如一本书。

还说她当然知道这本书是父亲借来的，她不可能真的拿去烧掉，只是为了吓唬我，让我明白什么时候应该干什么，然后又不停辱骂我就是个扫把星，谁碰到我都没好事，说我是来讨债的讨债鬼，她前世一定杀了我，所以我今生是来找她报仇的。

这次，是父亲人生中，仅有的一次对母亲动手，后来无论任何时候，无论母亲怎么无理取闹，对他破口大骂，他都会选择默默忍受。

芳听我说完，她有些哭笑不得，她说她的父亲有我父亲的十分之一对妻儿的关爱，她也知足了。

我安慰芳道：“芳！千万不要因为你的父亲，影响到你的人生，前不久我在一本心理学的书上看到，如果一个女人，她的成长过程中，没有一个值得信任的男人陪伴成长，将来长大后，她会很难信任男人，甚至会不知如何与另一半相处，这样她的婚姻与生活就很难幸福了。”

“彬儿！我爸已经影响我们了，特别是对我姐，她总是很难信任男人，也总是告诉我不要相信任何男人。”

接着，芳继续对我讲起她的往事，几年前，她通过自己的刻苦努力，终于收到了BJ中央美术学院的通知书，但父亲却告诉芳，一个子也不会给她，叫她别做梦还想着去BJ上学，无助的芳把情况告诉了姐姐，姐姐告诉她大胆去BJ上学，她的学费与生活费，她都包了。

就这样，芳在姐姐的资助下，完成了整个美院的学习过程，在学校上学的过程中，芳因担心母亲与弟弟、妹妹的悲惨生活，总是痛苦不已，但她无奈也无助，她只能日以继夜地画画，不停地画，日日地画，废寝忘食地画，她的身形越来越消瘦，她的手因总是举着画笔，最后造成肋骨变形，身体严重受伤。

老师发现后，告诉她，如果再这样下去，她这辈子都会不能再画画了，让她不要这样拼命，要懂得劳逸结合，保重身体才是最重要。

芳才猛然醒悟，是啊！她不能出事，更不能残废，她不能辜负姐姐的恩情，更不能扔下母亲不理，她要照顾好自己，保重身体，为将来而努力，到时把自己那可怜的母亲给解救出来。

几年后，芳终于由美院毕业，然后跟着姐姐来到广州，姐姐给芳安排了一份在高档桑拿里做收银，因为姐姐坚决反对芳去做艺术创作，她说做画家都是穷困潦倒的，常会饭也吃不上，做这样的工作不现实，学会画画，就当有一样拿得出手的技能，而不会走在外面应酬时，啥都不会。

她让芳在高档桑拿里多找机会认识有钱与有身份的人，并且多看看那些不求上进的打工人，是如何在现实的世界里卑微地苟延残喘，她告诉芳，无论是漂亮与不漂亮的女人，都要把自己的优势用在应该用的地方，要不长得再漂亮，也只是一个供人游戏的玩物。

就算是卖，也要吊高来卖，卖给真正需要的人，这样才可以物尽其用，待价而沽，而不是像外面那些女人一样，愚昧盲目，被眼前的那些蝇头小利而迷惑。

对于芳姐姐所说的这段，我是非常认同的，我一直认为历史上那些皇宫里的宠妃，并不是因为她们真的艳绝天下，更多是因为她们聪明地选择了不同的对象，所以结果就完全不一样。

她们找到了更好的机会，留在了最尊贵的人身边，让皇帝留意到她，了解了她，如果她留在一个普通人身边，到最后也只会是一名平凡的村姑。

西施！能青史留名，更多是因为她让吴王夫差爱上了她，如果她嫁给一位普通粗鄙的农夫，可能日日还被丈夫辱骂毒打，并嫌弃她手不能提，肩不能挑，是一个一无是处的丧门星，甚至在世人眼里，都比不上乡村里又黑又丑的悍妇。

生活就是这样，我们都应该找到那个适合你，珍惜你的人，哪怕在世人眼里，你是一棵一无是处的杂草，但在懂得欣赏与喜爱你的人眼里，你就是那个，最珍贵的无价之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