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32启程，离别，朝阳
时间来到了商队启程之日，那黎明前最黑暗的时间。
“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吗？”
说这话的老者在柴火的照耀下显得平添了几分沧桑，而他对面，一位少女正在帮一位少年整理着行装。然而他们身旁放下的碗碟都还没有去收拾，暖洋洋地在那里散发着慵懒的热气。
“是的，孙儿这就……”
虚不言鼻子一阵发酸，没能把话继续说下去……一月有余，他又再次准备启程出发，而这一次，似乎是真的要离开了……虽然虚不言昨夜已经想了很多，可这话真到了嘴边，一瞬间就被涌上来的其他东西给堵住了……
“行了……一鼓作气，再而衰……我们走吧……”鱼老头看了看自己的孙女，虽然已经知道答案，他还是问了一句：“春花？和我一起去……去送送你哥哥吗？”
只是这么短短的一句话，春花姑娘就变得动摇了起来，但她终究是轻咬银牙，起身用行动回答了爷爷。
春花妹子走下火塘的地板，走去那小门前一把推开，然后转身看着房里的两人。屋外那带着薄薄雾气的清风灌入了这温暖的房间，只一时间，让这屋子里的人都有了一丝悲伤……更有一丝不舍。
“啪！”
屋外村东传来一声响鞭，打破了黎明前的宁静，也打破了不少人的美梦。这便是商队起床的信号了，过去的三天，皆是这样。
“呼……走吧。”
再没有过多的话儿，虚不言背起了自己的四方背篓，那里面，如今塞满的不是货物，而是一份希望和沉甸甸的挂念。
轻轻带上门，祖孙三人踏上了村中小道，这一趟听说从鱼木寨出发的，只有观家商号的人……和这一名决心前往闯荡的男儿。其他人，都觉得没必要冒这个风险，再一同启程的，就要看史队长会带多少护卫就是了……
“啪！”
又一声响鞭响起，村东的人声便开始嘈杂起来，这一次商队来的人太多，只有那些头头们在村中人家租了些房间，而大多数人都在那边校军场上搭了临时的帐篷和营地。
虚不言一行三人，有一句没一句说着不打紧的话儿，慢慢向寨门走着，那里便是虚不言跟田掌柜他们约好的汇合地点。
“啪！”
第三声响鞭传来，这就意味着商队已经开始动身，很快，他们便会前来到这村北的寨门。
虚不言看着面前的鱼老爷子和春花妹妹，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鼓足气势……可惜有些过了头，倒像是咆哮着在大喊道：
“爷爷！春花妹妹！我……我出发了！”
说完，虚不言便想冲过缓缓打开的寨门，却被人一把扯住背篓，让他的弹射起步失败了。
虚不言有些恼怒，转身去看是谁，便对上了一脸坏笑的鱼队长，他似乎感受到了虚不言的怒意，便一边笑着一边解释道：
“小子，商队还没来，你一个人急什么劲儿？还有，你看那儿……”
这时候天已经微微亮了，只是还不见旭日东升而已，但视野已经很清晰了，虚不言顺着鱼队长指的方向看去，那里是正在匆忙赶来的二牛和秋实。
“你们……”
虚不言的心中涌现出一些不同的激动，看着他们跑来，站立，不知说什么才合适。而二牛便往虚不言手里塞了一包掌心大的东西，然后他立即站远一些，说道：“这是辣子和细盐，你肯定用得上的！”
未虚不言再说上什么，那秋实也跟了上来，递给虚不言一本书，说道：“也没什么可以送你的，这个……你可以在路上休息时看看。”
虚不言微笑着，转身放下背篓将这些东西仔细捡好、放进里面，这时春花妹子也走了上来，轻轻拍了拍虚不言的后背，拿出一包油纸包好的东西，那双柔情似水的双眼紧盯着他，缓缓说道：
“哎……这个给你……是我为你贴的饼子，里面加了鸡蛋和鱼肉末，你可不许分给其他人吃……而且……吃的时候一定要想起我来……”春花妹子说到这，嘴又瘪了下去，她快速一擦眼角，无限深情只在话语中：
“……吃完了……也别忘了我……”
虚不言的心中莫名的一痛，但是他只能接过这包饼子好好放在背篓之中，然后他也用两手轻轻拍了拍妹子的手，正欲说些什么，就看见东南校场那边商队打头的队伍已经向这里走来。
他们先退到路边，看着面前的人一边打着响鞭一边开起道来。
“观家商号~借道生财！请诸位过路的神仙，黑白两道的朋友，站岗放哨的军爷，寨中村里的乡亲们~行个方便！我们~和气~生财啰~~！”
随着持旗抽鞭的人最后一声大喊，他身后的队伍也齐声喊道：“观家借道~和气~生财啰！”
这时候已经来了不少看热闹的村人，他们也在路边夹道站着，虽然这次来的人没有进寨时那么多，但揣着个小心思起个大早赶来的人却大有人在。
虚不言已经在这商队中看见了田掌柜，他便最后用双手拍了拍春花妹子的手，然后他便背起行装赶了上去，抱拳行礼搭话道：
“田掌柜！”
田掌柜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只是拍了拍虚不言的肩膀，然后示意了一下他的副手，那人便走了上来，接话过去，他先行礼同虚不言打了招呼：
“田狐风，掌柜的副手，你叫我风哥就行。”
虚不言也赶紧还礼，介绍起自己来：“所言不虚，虚则不言，在下虚不言，请风哥以后多多关照！”
田掌柜听了两人的对话，轻轻点了点头，他便先跟着商队往前走了，田副手便拉着虚不言在路旁简单的说了会儿话。
“风哥，你是田掌柜什么亲戚么？”
听虚不言这样问来，田狐风的脸上却略显复杂，随即他便像是条件反射似地解释了起来：“不不，田掌柜那个是‘家姓田’，我这个是‘野姓田’……”随即他反应过来，便略带苦涩地说道：“唉……你以后就知道了……总镖头来了！走！我去给你引见一下，路上你要听他的安排，等到了观了镇你就自由了。”
虚不言自知是踩了什么雷，这时不便再多问，便跟在田狐风身后走向了那边。
那里正有两人在交谈着，田狐风上前打过招呼，也顺便介绍虚不言道：
“向镖头！史队长！这是不言小兄弟，说好了跟着我们去观了镇的。”
两人停下对话，看向田狐风，他便上前行礼，虚不言紧跟之后恭敬地打过招呼。不过向镖头似乎额外的焦急，略一点头便又拉着史队长说起话来：
“我说史队长，虽然我知道鱼木寨因为抽调守军遭了大难，但这次回程路上只有你一人护卫……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史队长双手抱臂环在胸前，有些不满地说道：“怎么？上次来，我也只带了不到十人而已，区区湖狼寨的几个贼子，你还怕我一人应付不来？”
向镖头着急，有些口不择言地说道：“史队长！不是我小瞧于你，就算你能以一敌十好了，但要是贼首胡狼花来了，我们又当怎么办？”
史队长一声冷哼，带了些怒气说道：“哼！我还怕他不来呢！他若敢来，也就只是为史某人多送一份赏金罢了！”
他话随这样说，但向镖头心中自有他的想法，当即急匆匆地哀求道：“史队长啊……就怕到时候你与那贼首战个难分高下，可我们这商队的人却难以应付那些水贼匪盗……您要走，那些贼人断然是留不住你的，可我们这些商队的人，到时候便是上天无路，求死有门啊……”向镖头扯住史队长衣袖，更加哀求道：“还请史队长立即拨调十名……八名弟兄同我一起上路也好啊……”
史队长松开自己环胸的双手，一把将衣袖从向镖头手中抽出，怒道：“说到底，你还是信不过史某有这个能耐啊！来来来！我们出发之前就切磋切磋，也好让你一见史某拳脚的威力！”
说话之间，史队长已经摆出架势，双手后张，运功凝气之间，似乎他的双手指尖滋滋作响起来。
见这般场面，田狐风赶紧上去好言相劝道：“史队长？史队长！向镖头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了…误会了！”田狐风眼睛咕碌碌一转，继续赔笑道：“我们商队，自然是知道史队长威名的，这向镖头也是行事谨慎而已……你看！我们掌柜的已经为史队长您备下了一份心意……”说着，他便从怀里掏出了一小袋银子塞入史队长手中，更加是继续说道：“……等到了观了镇，我们掌柜的还另有一份人心！现在就请史队长立即护卫我们启程，千万不要误了行程！”
史队长银子入手，这才收了架势，见他冷哼一声，自顾自往商队前面赶去，等他赶上一辆拖货的马车，只双足点地，一个白鹤亮翅便飞身落在箱子上，就这样盘坐起来再不理人。
向镖头看到这一切，只得叹了一口气，但却被田狐风抢了话头：
“你还叹气呢，那银子是我自己的……唉……我去跟掌柜的说说，多少给我补点……”
说着他便要离开去赶田掌柜，他又一眼瞧上虚不言，无奈地笑道：“……这有本事的人，脾气就是大……小兄弟，你听向镖头安排吧，有事儿再来找我。”
虚不言施礼道谢，便走到了向镖头面前，只听他也无奈地说道：“唉……这史队长也忒有些不是玩意儿了……”
向镖头看了看虚不言，对他说道：“唉~算了算了……小兄弟，我现在心烦得很，我找个人……”说完他便对着身后的队伍大喊起来：
“三儿？三儿！……向远星！”
“哎！”
队伍里跑出来一名十八岁上下的少年，他一手抓着商队旗号跟一支稍细的长枪，没几步便赶到了向镖头面前，朝气蓬勃地立正站好了。
向镖头拍了拍少年的手膀，向虚不言介绍起来：“这是远星，我们叫他‘三儿’，你们底下再去认识，我就不多介绍了……”向镖头将视线移到向远星身上，对他说着：“三儿啊，我把这小兄弟交给你了，人~要出了问题我可拿你是问啊！”
说完，向镖头转过身来，对着虚不言说道：
“那好！我有事儿，先行一步！”
言毕，他便向两人道别，快步去赶前面的队伍了。
虚不言看着三儿的长枪，心中着实有些羡慕，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包篾硬木杆，心想：“其实也没那么差啦……”
他这样安慰着自己，听见三儿爽朗笑着，一边示意虚不言跟上自己一边说着些闲话儿：
“走吧，我们押后，边走边说，你这行礼还真不少，重不？”
“习惯了，以前我背的可比这重得多！”
虚不言回以微笑，这边一边走着一边向来送别自己的人一一告别，自然就又落后队伍一些。
眼见已经落下了一些距离，虚不言便不再想多说什么，准备快赶几步，跟上队伍。这时，春花妹子却突然一把抓住了虚不言的手，力气大得只让虚不言吃了一惊，然后突然之间，妹子她又放手了，只在抽离双手时用自己的指甲尖轻轻在虚不言的手背上摩挲了两次……
双眼泪光，欲说还遮掩，只道是请君眷念，止步倍加怜……
可虚不言心中却有一个愿望，一个待在这里无法完成的愿望，于是他只能带着些无奈，带着些坚定，更带着些不舍，又一次轻轻拍了拍妹子的双手……
随即他便转身大步离去，而身后姑娘，扑入了自己爷爷怀中，断断续续的哭声就这样传了出来……
虚不言赶上三儿，正是走出寨门的时候，他直面冉冉升起的新日，眯了眯眼睛，然后他似乎被这样的光芒刺痛了双眼，于是用手轻轻遮挡了一下，借机，回头偷偷看了一眼。
那里，他们果然跟了出来，还好只是站在寨门之前向自己挥手道别着。于是，少年也放开最后的束缚，用力挥手，那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寨前临行念，将离之人情义绵，朝阳不抵山茶艳，观了终无少年心愿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