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失散
六月本是小麦该收成的时间，可官道两旁都是还没结穗就枯死的小麦，和被提前收割后的痕迹。
土地很干，就算是走过都能扬起老高的尘土，所以村长家的两个儿子都走在后面拉板车。
原野一望无际，大家只能跟着官道走，直到太阳落山，也没寻到一处有水的地方，倒是遇上了一个村子，村里就一户人家，其他人都是逃荒去了。
山哥儿还是好说歹说才取信了两个老人家，正和人隔着院墙聊着。
“老人家，你们怎么不走啊。”
山哥儿好奇就问了出来。
“哎，我们这老胳膊老腿的，也到了该入土的时候儿，不想去折腾了，城门口每天都在施粥，咱们这儿离得近，每天走上一回，也能过下去了。”
“老人家，这附近哪里有水呀？”
大家本是想洗洗那日大雨穿得满身泥土的衣裳，但看过村里的两口井，那是一点儿水都没有。
“哦，出了村往南三里路有个水塘，那里还有水。”
“那多谢老人家了。”
..................
太阳刚落了山，但是天还没黑下来，各家都拿着打水的工具去往老人家说的地方。
走了一刻钟后，终于看见了小水塘，说是塘不如说是个坑。
就直径约一米的样子，看起来约有十公分深的样子，水还是比较清澈。
慕星陈将六个竹筒都装满了水，还另外装了一个水囊，这样也有约么五升水。
大家装水的容器都是水囊和竹筒，只有村长家有个水桶，夏才来回打了两次水后，小水坑就没水了。
洗衣那是想都别想，就连煮饭都要省着些，才出了其城没多远，肉眼可见干旱程度是越走越严重。
他们十几人住在一户人家屋里，村长媳妇领着两个儿媳妇忙活着晚饭，
村长心事重重，满心都在思考之后该怎么办。
他们这一路还没与人有什么冲突，那是因为大家手里都有些钱粮。
看今天南城门的那些人，他就能想像到，若是继续走的话，到了缺水缺粮的时候，那少不得会为了一口吃的拼命。
可蛮子又那么厉害，其城又在抓壮丁，现在这情况就是进退两难。
慕星陈三人还是跟着村长一家吃饭的，倒是山哥儿一路上照顾着他好朋友的媳妇儿孩子，就等村长家做晚饭后借了锅去。
第二日一早，一行人又去打水，此时小水坑里的水倒是比昨日要多一点儿。
继续往南，一路上也没遇见几个人，昨日的老人家说，半月前他们这儿有一小股蝗虫过境，地里本就没结成穗子，还被蝗虫啃了个干净，能走的人便都走了。
一大早艳阳高照热得不行，时不时能遇到马车越过他们离开，路上的人也多了起来。
如此日日艰难前行，终是在二十多天后到了余城外。
一路上偶有消息传来，据说是三天前鹿城已破，蛮子军已经达到了其城，鹿城和其城的人都开始往南逃难来了，所以余城三日前又提高了进城费，变成了五两银一人。
慕星陈一行不准备进城，他们粮食虽然不多，但还够吃，现在买多了才是危险。
因为逃荒的差不多都是五月离家，这两年干旱，估计一家带的口粮也就能管上两月，现在已经七月了，大家的粮食都吃的差不多了，进城费又如此的贵，哪里有几个人能进城买粮的。
此前一路上尚有草根野菜，但是余城附近似乎连一丁点绿色都看不见了，这里离着夏京还有五百余里路，若前面更是干旱，少不得会有人强抢。
又走了一个时辰，他们到了一个破庙处，破庙里人很多，破烂厢房全都被人占了，大家只能在大堂寻了块地让安置。
做饭已经成了空谈，从前几日开始就连喝的水都难找到了，他们之前进过一次城，村长把大铁锅都卖了，大家现在都是日日啃干饼饱腹。
慕星陈将被子往地上一铺坐了上去，鬼知道这些日子她怎么过来的，因为她眼睛现在彻底看不见了，连味觉都失去了，吃啥都没味，这几天能听见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到底怎么回事完全没有头绪。
“婶娘。”
夏青青也跟着坐在被子上，小声的叫慕星陈。
五岁的小朋友十分的懂事，一路上不哭不闹的，还不要人抱，比村长家的两个八岁的孙子好多了。
慕星陈没有听见，夏青青轻轻叹了口气，她发现自家婶娘怎么越来越傻了，这几天叫她就跟听不见一样，本想跟她说别闭着眼睛走路的，结果婶娘不理她，真是让人操心。
“姐姐，赶紧睡吧。”
他们日日走的不多，但是对小孩子的身体来说还是强度太大了，需要多休息才行。
天色暗了下来，破庙内也渐渐安静。
...............
“救命啊！”
“啊！着火了。”
“快起来，快点！”
“赶紧跑。”
夏青阳是被混乱的叫喊声吵醒的，随后透过破窗户洞看见外面燃起了大火。
他推了推夏青青，又在她耳边叫到。
“姐！醒醒。”
随后又大声喊。
“村长，小才叔，快起来，着火了。”
破庙内也有人醒了，一时间这拥挤的大堂也混乱不堪。
慕星陈是被夏青青摇醒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她运起自己的功法，只感受到大堂里的人，手忙脚乱的收拾东西往外跑。
她也起来将褥子裹了裹塞到背篓里，三人再背上自己的布包袱也往外走。
这破庙挺大的，住了不少人，三人一出门就有一把砍刀朝着慕星陈砍来，慕星陈一脚将人踢飞了出去，拉着夏青青就往外继续跑。
村长一家东西多上一些，走在了后面。
“大哥，这儿有个娘们还挺好看，要不先玩玩？”
“干完活儿再说，到时候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
夏青阳看着月光下的匪徒一刀一个收割着人命，不时还得意的玩笑几句，就恨不得冲上去拼命，这种无耻之徒都该死。
不过这一次他一定会保护好姐姐，不会再如从前一样的。
被拉着的女人发出惊恐的尖叫，慕星陈这才听到声音回头，发现是山哥儿和他朋友的媳妇儿。
慕星陈从地上捡了一把石子往那边扔去，其中一颗又快又急带着强大的力量飞射而去，就在这时一个身穿黑色衣服的少年突然出现，一剑刺穿了那匪徒，再将其一脚踢飞了出去。
黑衣少年看了慕星陈一眼又跟另一名匪徒缠斗去了，破庙的火势越发大了些，所有人都匆匆往外跑，期间时不时还有匪徒出来杀人劫掠。
慕星陈一把抱起夏青青就开始狂奔，就她这情况还带着孩子，一点儿不适合去冲锋陷阵。
惨叫声划破寂静的夜，不绝于耳，所有人都是闷头往前跑，待跑出了三四里这才停下来喘口气。
夏青阳四下看了看，夏山和抱着孩子的春娘就在他们身后，村长两口子和夏才也在。
“二哥二嫂、大嫂！”
刚才走的时候，他一边牵着大侄子，一边顾着爹娘，没注意其他人，这才发现他二哥一家都不在，大嫂和小侄子也没在。
“娘！娘！”
村长家的大孙子找不到娘十分着急，但他们这里还能看到那破庙处的火光。
又喊了几声，四处找了一圈，村长媳妇眼泪哗哗的往下流。
村长佝偻着背，才四十几岁的人，瞬间像白发苍苍的老头子一样。
“赶紧走吧，先找个地方休息，等明早天亮了再去看看。”
从其城出来后的这些天，他们早已看惯了生离死别，也幸好村长谨小慎微，果断的舍弃了很多东西，一行人看起来邋遢破烂这才没有人抢。
慕星陈也不是个在乎形象的，面子里子谁重要她还是分得清楚，毕竟她还弱，而这世道弱鸡大肥羊就该苟着就苟着，除非不想活了。
破庙住的人多，逃出来的少说也有三四十人，一路沿着小道儿往前走着。
冲天的火光足足燃了一大半晚上才停歇，到了第二日，返回来破庙的人不少，都是寻自己亲人的，但大火过后面目全非，哪里瞧得出来什么。
等了一日，村长家不见的几人也没踪影，他们这才再次南行。
在官道儿上遇见前去支援的军队大家都躲得远远的，因为对方不仅不会施舍食物，还可能被强拉进队伍，让他们往北去其城当炮灰。
过了余城，就时不时能看见路上有被饿得快死的人，有些人在路上就卖儿卖女的，越往南越是严重，土地龟裂成一块一块，他们也有两日没找到能喝的水了。
现在日头也大，都是早晚走些路，中午就要寻个地方休息，免得中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