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前言

安东·巴甫洛维奇·契诃夫（1860—1904），十九世纪末俄国伟大的批判现实主义作家、幽默讽刺大师、短篇小说巨匠和著名剧作家。他和莫泊桑、欧·亨利并称为世界三大短篇小说之王。

契诃夫一生创作了七八百篇短篇小说。他的每一篇小说都像一把剪刀，短小精悍，情节生动，笔调幽默，寓意深刻。他善于从日常生活中发现具有典型意义的人和事，通过幽默可笑的情节进行高度的艺术概括，塑造出完整的典型形象，以小见大，以此来客观反映当时的俄国社会。他的代表作《变色龙》《套中人》堪称俄国文学史上精湛完美的艺术珍品，前者成为见风使舵、奴颜媚骨、善于变脸、投机钻营者的代名词；后者成为因循守旧、抱残守缺、畏首畏尾、害怕变革者的符号象征。契诃夫以卓越的讽刺幽默才华为世界文学人物画廊中增添了两个不朽的艺术形象。

契诃夫发表在1886年的小说《万卡》，可以算是《苦恼》的姊妹篇，都属于抒情的心理短篇小说。他用独特的文笔写出了一个令所有读者心酸的故事，表达了自己那颗为劳苦人命运担忧的善良内心，写出了小人物战战兢兢、卑躬屈膝的心态和面貌，故事里的万卡只是一个九岁的可怜男孩，在城里当学徒，饱受折磨，过着凄惨的生活，就在圣诞节前夜，当万卡觉得快活不下去时，他给爷爷写了一封信，叙述了自己经历的痛苦，苦苦哀求爷爷把他带回去，并认认真真地在信封上写好了地址，然后满怀希望，把信郑重其事地投入了邮箱，然而这封信永远寄不到他爷爷的手里，万卡只能苦苦等待，永远没有结果。这篇故事处处透着苦楚，即便是幽默的地方，也暗含辛酸，令人扼腕，引人深思，振聋发聩，使人警醒。

契诃夫的写作艺术在欧洲文学中属于最有力、最优秀的一类。他不是在“写”小说或编小说，而是在“吐”小说、“流”小说。他无需编故事，甚至也不要构思，

他能从任何角度开篇，又能从任何章节断流，但都天衣无缝、自然胶合。他的人物不请自来，他的情节随手拈来。仿佛他只要拿起笔，就像拧开了水龙头一样，小说如水一般源源流出……契诃夫之所以能随意地“流”小说，是因为他独特的叙述方法。这种叙述方法是按照生活的本来面目去处理，用眼睛和耳朵去追寻，文字像音符那样流动。简洁、自然、质朴构成了清纯的文风，单刀直入，不拖泥带水，高度浓缩与深入浅出的表现，更增添了作品的韵味。

契诃夫的小说抒发了他对丑恶现实的不满以及对美好未来的向往，把褒与贬、苦与乐融化在作品当中，可见他生活在一个多么阴暗的时代，而他就是这个阴暗时代的一根点燃的蜡烛。契诃夫的短篇小说，在经历了时间的洗礼之后，依然散发着独特的魅力，黑色幽默的小说似乎已经成为契诃夫的代名词。

同时，契诃夫认为：“天才的姊妹是简练”，“写作的本领就是把写得差的地方删去”。他提倡客观叙述，说“越是客观，给人的印象就越深”。他信任读者的想象和理解能力，主张让读者自己从形象体系中琢磨作品的涵义。1891年，他在一封信里说：“我要是文学家，就需要生活在人民中间……我至少需要一点点社会生活和政治生活，哪怕很少一点点也好。”契诃夫曾在一封信中告诫一位作家朋友避免小说创作概括化和平常化：“我认为，对于自然的真正描写应该相当简略并与主题存在相关性。应该避免落入俗套。在描写自然时，要抓住细节，而且要达到这样一种程度：即使闭上双眼，也仍能看到你描写的场景。因此，当你坐下来写作时，请记住，不是‘一杯饮料’，而是‘一杯马丁尼’；不是‘一只狗’，而是‘一只长卷毛狗’；不是‘一束花’，而是‘一束玫瑰’；不是‘一个滑雪者’，而是‘一位含苞待放的少女’……不是‘一幅画’，而是一幅‘马奈的奥林匹亚’。”可以说，契诃夫对小说人物神情、动作、心理的刻画会随着情节的推进适时恰当变化，人物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一波一澜都表现得精细、生动、形象、传神。

十九世纪九十年代和二十世纪初期是契诃夫创作的全盛时期。这一时期他的创作中逐渐响起了“不能再这样生活下去！”的呼声。《套中人》（1898年）里揭示了八十年代反动力量对社会的压制及他们的保守和虚弱，并鞭挞了当时存在的套中人习气。在《醋栗》（1898年）和《姚内奇》（1898年）里，他刻画了自私自利、蜷伏于个人幸福小天地的庸人的空虚和堕落，并指出“人需要的不是三尺土地，也不是一座庄园，而是整个地球、整个大自然，在广大的天地中，人才能尽情发挥自由精神的所有品质和特点”。

契诃夫的创作在后期转向戏剧，主要作品有《伊凡诺夫》（1887）、戏剧《海鸥》（1896）、《万尼亚舅舅》（1896）、《三姊妹》（1901）和《樱桃园》（1903），这些作品反映了俄国1905年大革命前夕知识分子的苦闷和追求，大都取材于中等阶级的小人物。其剧作含有浓郁的抒情味和丰富的潜台词，令人回味无穷。契诃夫戏剧创作的题材、倾向和风格与他的抒情心理小说基本相似，不追求离奇曲折的情节，描写平凡的日常生活和人物，从中揭示社会生活的重要方面。他的现实主义富有鼓舞力量和深刻的象征意义，“海鸥”和“樱桃园”都是他独创的艺术象征。

高尔基对契诃夫评价道：“只需一个词，就能创造一个形象；只需一句话，就可以创造一个短篇故事，而且是绝妙的短篇故事。”列夫·托尔斯泰称赞“契诃夫是用散文写作的普希金”。法国作家亨利·特罗亚说契诃夫是“第一个低声向读者倾诉的作家”。

焦作大学 青闰

2016年4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