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新纽约城 阿尔科夫
葬礼刚一结束，阿尔科夫便迫不及待地登上飞船，以最快速度离开火星，返回了新纽约太空城。
从抵达的那天起，他就感受到了各种不友好甚至“危险”。无论走到哪里，火星人的态度都不冷不热，还夹杂着一丝阴阳怪气，他们用奇怪的眼神打量自己，毫不掩饰脸上的轻蔑、厌恶和愤怒……这感觉越来越强烈，终于在葬礼上达到顶峰。
走向墓穴的那一刻，凄厉哀婉的音乐声中，所有人都死死地盯自己的后背上，仿佛在用目光宣判，宣判自己也是杀死戴桐一家的帮凶，迟早会遭到应有的报应；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那是一种冰凉的仇恨，冷得浸入骨髓……
这感觉令阿尔科夫毛骨悚然。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都绝非胆小怕事之人，作为麦克的心腹近臣，他老谋深算、心狠手辣，亲手策划和直接参与了许多见不得人的勾当，是乌拉尔集团首屈一指的狠角色，人们对他又敬又怕，既不敢怒，也不敢言。
正是考虑到这些，麦克特意任命他为特命全权代表，代表自己和乌拉尔集团参加戴桐的葬礼。
但是这一回，远离大本营的阿尔科夫真真切切地害怕了。他心里明镜一般，在戴桐遇刺这件事上，乌拉尔集团扮演了一个极不光彩的角色，一个可耻的告密者，一个给敌人递上刀子，怂恿其杀害同类的背叛者。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在那段精心制作的视频中，苏鲁亲自出镜，明确指出这是一次“复仇”行动，因为他“掌握了确凿的证据”，戴桐是“谋杀”努阿克后代的幕后主使，所以他必须死。
阿尔科夫恨得牙根发痒。这个苏鲁实在太狡猾，不但杀死了戴桐，除却一个长期以来的心腹大患；还不显山不露水地出卖了乌拉尔集团，进一步离间了人类世界。
一箭双雕！好歹毒的手段！
他不知道麦克准备怎样应对当前这种局面。照理说，苏鲁在制作视频之前，应该仔细权衡过，这样做会不会激怒自己在人类里世界唯一的盟友？恼羞成怒之下，麦克会不会突然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重新投入火星-地球-泰坦联盟的怀抱？
会？还是不会？
这些问题脑子里转来转去，他吃不下、睡不着，再加上周围无处不在的敌意，还有对火星环境的不适应，阿尔科夫归心似箭，分分秒秒只想离开这个地方。
他不住地埋怨：一个葬礼而已，说下大天来，又能有多大的意义？既然可来可不来，董事长为何非要坚持派员来参加？结果如何？没想到吧，弄巧成拙，搞得自己成了众矢之的，原来还想借葬礼之机表达对戴氏遭遇的哀悼和同情，这下倒好，所有人都认定，麦克就是那个出卖戴桐的人类叛徒！
转念又一想，谢天谢地，董事长大人没有亲自出席这场葬礼。不然的话，那些愤怒的人们，戴思亚、邓拓疆、卡洛斯、马东方……说不定会当场把他撕成碎片！
他坐进飞船，下令马上出发，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说完身子一抖，打个大大的冷战，不由自主地缩起脖子、耸起肩膀，飞快地扭头瞥一眼身后，好像那里隐藏着某种危险。
等戴思亚和邓拓疆赶到，发现阿尔科夫早已离开，连声招呼都没有打，一名工作人员告诉他们：“葬礼结束后，乌拉尔集团的人第一个回到迎宾馆，二话没说就匆匆地离开了。”
“知道了，辛苦你们了。”戴思亚冲那名工作人员点点头，转身对邓拓疆说道，“阿尔科夫的飞船悬挂外交牌照，航天港自然优先放行，这会儿估计早跑没影了。”
“听说他在乌拉尔集团位高权重，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怎么做起事来如此慌里慌张、毫无章法？难道是害怕了？”邓拓疆冷冷地说。
“应该不至于吧？他是他，麦克是麦克，火星联盟既不想，也不会，更没有必要把他怎样的，对此阿尔科夫应该心知肚明。”
“管他呢！走就走吧！依我看，今日之后，乌拉尔集团已经与人类分道扬镳。有道是，志不同则道不合，从今往后，大家就各走各的路吧！”
说话间两人重新坐回飞行车，戴思亚捋一捋驾驶手套，活动几下手指，拉下头盔面罩，将车子发动起来。
阿尔科夫一路狂奔回到新纽约城，气也不喘一口就赶着去见麦克。
他匆匆走进那间巨大办公室，看见主人正站在一颗巨大的模拟星球前，专心致志地观察它、研究它，明知自己进来了，却连头都没有回。
浅绿色的星球图像足有两米多高，缓缓转动着，将麦克那张白皙的脸庞映照的忽明忽暗、浅深不一，发出瘆人的绿色光辉。
他一眼就认出了那颗星球。泰坦星球。
“听说他们手里有一份视频，是努阿克人专门留在谋杀现场的，是吗？”麦克问道。
“是的，主人。视频对集团，更确切地说，对您很不利，我带来了拷贝，需要为您播放吗？”
阿尔科夫上前两步来到麦克身边，低声回答道。
“不必了，估计也没什么新鲜的。无非就是个挑拨离间、借刀杀人，不看也知道苏鲁会怎么说。”
他很大度地摆摆手，目光继续停留在泰坦星球上。
阿尔科夫识趣地闭上嘴巴，安静地侍立在他的身边，装出一副认真研究地图的样子，时而点头，时而摇头，看表情似乎有所领悟。
不知过了多久，麦克轻声说道：“可以了，关了吧。”
话音刚落，眼前这幅超高分辨率三维泰坦全图便“唰——”的一下消失在空气里。
“阿尔科夫，我估计呢，火星这一趟，你算是白跑了；不过我还是希望，借着参加葬礼之机，关于泰坦联盟那边，你和带去的人，能多少给我打探些有用的消息出来。”
麦克一屁股坐进宽大的办公椅里，有些漫不经心地问道。
“泰坦使团的行程排得很紧，我们基本上找不到搭讪的机会。带队的是陈宇，这人您很熟悉，现任泰坦联盟舰队参谋长，一名死硬的抵抗分子，与戴家的关系素来密切。戴桐出事之后，他们第一个赶到火星，参加了葬礼前前后后所有的活动，完全把自己当成了主家的亲人……”
“好了好了！这些我都知道啦，说些我不知道的，行不行？”麦克很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这个……那些黄金和宝石也没有派上用场，又原封不动地带回来了。感觉他们——就是地球联盟、火星联盟，还有泰坦联盟，就像事先商量好了一样，全程对我们爱答不理，能不接触就不接触、能不交流就不交流……”
“所以根本没办法买到有用的情报，对吧？”麦克难掩失望之情。
“是的，主人。不过，我还是想办法弄到了一些消息。比如，戴桐死的那个晚上，俩儿子都不在火星，听说大儿子戴思亚和邓拓疆——就是邓志刚的亲孙子，联手去了冥王星一带，执行某项特殊任务，具体内容不祥。”
“冥王星？不可能吧？那里可是努阿克人的大本营，难不成他们是活腻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根据他们出发和返回的时间推算，冥王星的确是最可能的目的地。还有，这一趟他们驾驶的是一艘地球飞船，具备超级隐身能力，这一点确凿无疑，我绝对可以打包票。”
“知道了。这个时候火星和地球联手潜入冥王星，一定有什么非常特殊的原因，会是什么呢？”
麦克眉头紧皱，双手抱肩，身体随椅子摇来摇去，陷入思索之中。
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苏鲁？有心告诉他吧，这家伙最近对我们很不友好，为了泰坦的事情，已经派飞行者泰德尔来催了好几次，一次比一次急……别看年轻，可这小子立场坚定、油盐不进，翻来覆去就是两个字——进攻！再怎么解释都没有用，反而越描越黑，几场会晤下来，搞得双方关系颇有些紧张。
眼下除了一个“拖”字，再没有其它好办法。这些日子整个集团都在等待，等待太空城的星际发送机全部安装调试完毕。在那之前，十几座天空城和乌拉尔舰队只能慢慢腾腾地低速巡航，就像一群无家可归的星际流浪汉，被困在土星和木星之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这就是现实，没有足够数量的发动机，我的太空城、我的乌拉尔集团根本无法离开太阳系……没办法，眼下只能继续与努阿克人联手。或许，苏鲁早就看穿了这一点，料定我会乖乖地听话，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嘿嘿，没关系。好汉不吃眼前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忍得一时之苦，方为人上之人。咱们走着瞧！
他招招手，命阿尔科夫附耳过来，低声吩咐道：“把这条消息告诉努阿克人，记住，要添油加醋，给我说得肯定些、夸张些！要让苏鲁意识到，人类正在刺探他的大本营，说不定会抢先发起进攻，给他来个先发制人！”
“明白！”
阿尔科夫转身刚要走，麦克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你不是说，出事的时候，戴家二儿子也不在火星吗？打听出去哪里了吗？”
“没有。戴桐的小儿子名叫戴思欧，一个多月前就离开了火星，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他连葬礼都没能赶回来参加，所以我猜想，那地方应该相当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