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 鸡鸭鹅狗
不知道谁送了我们一对小鸡球儿,一只文静,一只活泼。文静的那只没几天就玉殒香消了,活泼的混在我们几个孩子中间怡然自得,仿佛自来就是我们中的一员。
我们午睡它一定要坐在肩头,睡着也不停嘴,低声嘀嘀咕咕。那一段我们给它起外号叫小唠叨。饭菜摆好,它从小板凳跳到椅子,再从椅子跳上桌,米饭青菜都视而不见,叼起一块猪头肉扑扇着小翅膀就跑。
它长得飞快。我们毫无缘由地认为它是母鸡。有一天它跟我们一起呆在客厅里,忽然走到地中间,使劲扑腾了几下,憨声憨气打起鸣来,满屋子的人哄堂大笑。从来没听过这么难听的打鸣。
它长齐了羽翼,非常高大漂亮。昂首阔步在院里踱步威风八面,只不要看到我们。我们放学推开大门,它立刻飞奔过来,我们蹲下来,它就把头扎进怀里蹭个不停。
对外面的人它非常凶,只要进门就一顿猛啄。亲朋好友都知道家有凶鸡,每次来访,先到厨房窗户那边对着屋子报到,嘱咐看鸡,然后才绕到大门边等着我们把鸡赶走,一边盯着鸡的方向,一边匆忙跑进房门。
家里干活,亲友都来帮忙,姥姥趁我们不在家把鸡杀了。其实她早就想除掉它,她认为太过灵气的动物会成精。放了学,客人未散,姥姥告诉我杀了鸡。我惊叫杀了我的鸡?客人都笑,说又来一个。我们姐妹都认为那只鸡是自己的。当着客人也不好说什么。鸡肉当然一口没吃。
鸭子和鹅是一起抓的,当时它俩看着差不多大,都黄黄的毛茸茸的。鹅显得更憨厚些。它俩从小一起长大,形影不离。鹅高大,长长的脖子蹒跚的步态,看起来有些傲慢。鸭子随和多礼,常常频频点头对鹅致敬。
也是家里什么活动,杀了鹅。鸭子孤孤单单东张西望,在院里徘徊。忽然邻家的一只鹅路过,鸭子兴奋地跑过去,一路点头哈腰地打招呼。那只大鹅跟它素昧平生,昂首而去。鸭子大概也知道自己认错了鹅,站在原地没去追。
狗是冬天抱来的,一团绒球的奶娃,整个冬天都养在房间里。住在我家的表姐在包子铺上班,每天带剩菜肉包子给它,它是那时候整个县城伙食最好的狗,体型一直都是圆滚滚的。
下了大雪,我们跑出去撒欢。它也跟着跑出去。跑了没两步,就站在原地哽哽地哭,它没有棉鞋。我们把它救回去。它非常聪明,下次下雪,就站在窗前看,不再跟着我们往外跑。
春天来了,它可以出去的时候它就病了。有人说是吃得太好折了福,也有人说它缺乏锻炼。它卧在一棵将要开花的果树底下奄奄一息,听到我们走近,奋力地摇摇尾巴。
一个亲戚说死了太可惜了,不如趁活着杀了吃肉。几个人就动起手来。我们姐妹救不了它就都躲起来,用手紧紧按住耳朵。它也没叫,可能也没力气叫。
它在的时候每天早上我们忙乱着收拾书包,找衣服,姥姥帮了这个帮那个,狗在我们中间兴奋地跑来跑去,姥姥总嫌它碍事。它被杀了吃肉,姥姥叹息道:“怎么下得了手的。”
还有一只狗,别人捡来送给我们的。似乎还没满月,一双乌黑的眼睛配上一身雪白的毛,漂亮得不得了。我们都抢着抱。抱了不到两天,住在离我们很远的一家人跑来说那个狗是她家的,只好给她。
过了好久,我一次路过她家那条胡同,一条大白狗跑过来,我遍地找砖头未果,只好赶紧跑。那个狗也没追,远远跟我到胡同口,就回去了。以后我每次走,它都像陪我一样,跟着走到胡同口。我才想起是当年抱过的那个狗宝宝。
不知道它是怎么记住我的。我不再怕它,可是也不敢跟它亲近,到底不是自家的狗,防着些没有错。
后来听说它被车撞死了。我有些后悔以前没有拍拍它的头回应它陪我走路。
当一个生命尽力去接近另一个生命,即便是一条狗,那份温情也是难能可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