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个寂寞难耐的夜晚,二月中旬还是三月初,这个已经记不太清。这天晚上,我没一个人呆在办公室放DVD看,也没上乱七八糟的网站,更没和有着千奇百怪的癖好的女人聊天。我依仗这座楼房愚蠢的建筑结构,从阳台上爬到楼顶。而后叼着一根牙签,坐在房顶发呆,追忆我的似水年华。正海阔天空地胡思乱想,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宽宽的号码。电话里宽宽无比兴奋,说,牛、牛顿,哥们儿在电视上看见唐艳了!我打了个哈欠,说,哦,没哥哥我的滋润,她是不是没从前好看了。当时心想,漂亮姑娘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在电视上露张小脸,这种机会应该不在少数。但是宽宽接下来说,我正看电视呢,她现在好像是电视台的主持人。我心里咯噔一下,愣住了,都没来得及百感交集。宽宽见我没说话,说兄弟,你可不能这样啊——卡耐基说了,批评他人是一种自我满足,如果你被人批评,那是因为……我现在一听他这么卡耐基卡耐基的喋喋不休头就大。我说,别卡耐基长卡耐基短的,我批评谁了我?宽宽嘿嘿一笑,说哥们了解你的感受,你先去看看吧,这女娃娃比学校的时候瘦了,不知是不是来京后纵欲过度。我说嗯嗯嗯,我现在就去看看,挂了啊。
我站在七楼楼顶,收起手机,猛地一站起来就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没有想到,恋爱了两年多的女朋友也到了北京,还当上了电视台的主持人。
JB在洗澡,厕所里传来稀里哗啦的水声。电视是开着的,屏幕上一个女人,奶声奶气地说,天呐!才两星期就长高了3厘米,3厘米耶!我坐在JB的塑料椅子上,手拿遥控器在电视上找唐艳,心情无比激动,就像若干年前的第一次。刚才没来得及问宽宽唐艳在哪个频道,只好一个挨一个看。反正能收到的也就那么四十来个频道。然后,然后自然找到了。时隔一年,唐艳脸上的小酒窝还在。她穿着白色连衣裙,左胸上插一朵小红花,曲线毕露。手中的话筒,离她鲜嫩的樱桃小嘴很近,因此说起话来,她的动作就像……就像在吮吸一根……一根冰激凌。她的确瘦了,化妆之后比从前成熟许多。我还注意到她虽然瘦了,但是胸部比从前丰满了许多。
这是一档儿童节目,搞不懂为什么放在这个时段播出。小朋友们都已经睡觉,只有小朋友的妈妈和爸爸长夜漫漫无心睡眠。画面里,唐艳手持又粗又长的黑色话筒,和那个面目可憎的奶油小生并排站在一起。她左手拿着一叠小纸条,让参赛的小朋友们回答一些千奇百怪的小问题。回答对了加10分,回答错了减10分,弃权不加也不减。小朋友大概和我一样心跳加快兴奋无比。因为他们小脸通红,汗流满面,即使演播室里开着空调。我们的不同之处在于,小朋友们时而欢呼雀跃时而垂头丧气,而我工作将近一年,已经学会了胸中波涛千丈脸皮万般平静。
我就这么一边盯着银幕上日渐成熟的昔日女友,一边追忆似水年华。直到JB洗完澡,得了第一名的小朋友拿了奖品,跟乐呵呵的父母并排站在一起。之后漫长的广告时间开始,一个女人做娇羞状,骚情地说,他好我也好!
我回到房间,相当郁闷。翻箱倒柜,从床底拉出箱子,找出来一条“中华”。这是老爹春节从家里带给我的,他叫我在需要的时候送领导。我拿着那条“中华”犹豫着,心中暗骂自己没出息。毕业后已经不怎么抽烟了,现在却要为一个从前的女人破戒,真他妈的没出息。况且,这条烟价格不菲,撕了之后就送不成人。于是我骂骂咧咧,把“中华”放回原处,怀着郁闷的心情洗了个澡,之后钻进被窝。
晚上我失眠了,从前的事情像放电影似地在黑暗中浮现。半夜下了场小雨,淅淅沥沥,就像有人从楼顶撒尿。我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后来手机响了两声,收到一条短信,说香港某公司庆祝公司成立10周年,我中了5万块钱的奖。我把手机关掉,塞进枕头底下。大概在5点左右睡着,却再一次不可救药地梦见了唐艳同学……
唐艳是法律系的,我是英语系的,我们在一个学院。唐艳是院学生会的,经常在我们院或者学校的晚会上跳跳舞、唱唱歌什么的,我们很多人都认识她。刚开始我只是和宿舍里的哥们开唐艳的玩笑,过过嘴瘾;最多也就是给她打个匿名的骚扰电话。爱情这东西就是他妈的奇怪,时间一长,我不可救药地喜欢上她了,而且喜欢得死心塌地。于是干了若干那个年龄段经常干的傻事,比方说偷偷跟在她身后,然后在图书馆坐在她旁边;什么社团活动只要有她,我有事没事的都要去一下。叫人悲愤的是,她进校后不久就有了男朋友,是我们学院的学生会主席。学生会主席经常找时间要唐艳向他汇报工作。汇报来汇报去,唐艳就去怀里汇报去了。我大一活得郁闷,充其量最多也是我们院的一个小混混。人微言轻,只能咬牙切齿地看着两人出双入对。下半年,事情突然峰回路转。那时候我刚刚参加了学校的学生电视台,在里面作摄影记者。她在晚会上得了奖,我们的指导老师叫我们去采访她。但后来另一个女学生记者有事没来,只有我提着摄像机找她去了。结果正在拍她,她眼泪就刷刷的直往下流。我急忙放下机子安慰。这样,我俩就认识了。一来二去、稀里糊涂,她就成了我女朋友。我想,也许是她喜欢大学里的小混混吧,再不然就是她觉得我扛着摄像机的样子很酷。
大二那年,有一次我们去了学校附近的一家宾馆,从此一发不可收,且有愈演愈烈之势。没有钱的时候,我们尝试了多种场所合……那段日子,她总喜欢捧着我的小脸说,牛牛,我都跟你那个了,你千万别不要我啊。我看着她楚楚动人的模样,就像看着自己的杰作。而我也给唐艳交待了和一个染了头发的日本留学生的“偶遇”。唐艳说我为国争光,要我下不为例。这期间,在我的介绍下,她加入了学生电视台,并逐渐成为学校小有名气的节目主持人。慢慢的,她认识的人比我还要多了。她不光认识了各类学生,还认识了学校的各级领导。而我还继续当我的小混混。
大三那年,她当上了副台长,我还是一名成天扛摄影机的体力劳动者。她要让我当摄影部部长,我不但没答应,反倒毅然辞职。这之后她在学生电视台的活动我都不大清楚。慢慢的,她也不说什么我都跟你那个了你千万别不要我之类的屁话。再后来,她就提出分手,理由是她不能接受一个和日本侵略者有过瓜葛的男朋友。我只是想,唐艳毕竟不适合跟一个混混谈恋爱。没几天,她开始和新男朋友谈情说爱,两人出入于学校各类场合,举止甚密。新男朋友是我们学校一个在读MBA,开着一家广告公司,虽是老牛,却颇有风度。记得分手时,她趴在我肩膀上,哭着说我会记你一辈子的,眼泪鼻涕的蹭了我一脸。我没说什么,我有什么好说的呢?那天晚上我在学校外面喝得大醉,第二天醒来继续当我的小混混。
大四那年,我基本上和她就没什么联系。暑假过后,我一时冲动,下决心考研。起早贪黑苦读3个月,结果发现要求掌握的东西都是bullshit!就把买来的参考书送了人,转而废寝忘食地研究大师电影,同时没头苍蝇一般四处找工作。有时候会在校园里看到她,或者在学校电视台的节目里。每次都离得远远的,基本上看不清楚她的模样。大四下学期,以前挂了的两门课需要补考,一门是《大学生思想道德修养》,一门是《法律基础》。因为补考的事情我经常被别的哥们嘲笑。人家说,看你丫补考的课程就知道你丫什么操行。有段时间我一天到晚看这两本书,看得混天暗地,忍不住想吐。再后来就是喝酒、写论文、拍毕业照、各奔前程。大学时代的混混生涯从此稀里糊涂的farewell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