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高等教育竞争力内涵

高等教育竞争力是与企业竞争力、国家竞争力、教育竞争力等竞争力理论密切相关的概念，一些国际竞争力和大学排名机构提出了高等教育竞争力的评价体系，为厘清高等教育竞争力构成要素提供了借鉴意义。

（一）竞争力与高等教育竞争力

“竞争”一词出自《庄子·齐物论》，文中提道：“有左有右，有伦有义，有分有辩，有竞有争，此之谓八德。”西晋玄学家郭象将“有竞有争”注解为“并逐曰竞，对辩曰争”。并逐意指赛跑，而非对抗；对辩则是面对面的争斗。由此可见，中国传统意义上的“竞争”意味着比赛、角逐、争辩、争执。按照《辞海》解释，“竞争”即“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和别人争胜”。从宽泛的社会学意义来讲，竞争指某个或多个生物个体或社会组织，为了获得某种利益或达到某种目标，与其他生物个体或社会组织（单个或多个竞争对手）进行角逐或较量的行动。

基于对竞争的理解，竞争力则是指两个或两个以上的生物个体或社会组织在竞争过程中展现出的综合能力。在《贸易政策术语词典》中，竞争力被定义为“某一个企业或者某一个部门或整个国家在获得经济效益上不会被其他企业、部门或者国家所打败的能力”[1 ]。美国哈佛大学迈克尔·波特教授是国际竞争力理论研究领域的旗帜性人物，他在20世纪八九十年代相继出版了《竞争战略：分析产业和竞争者的技术》《竞争优势：创造和维持优良绩效》《全球产业中的竞争》和《国家竞争优势》四部著作，分别提出了用以解释国家竞争力的“国家竞争优势模型”，用以解释产业竞争力的“5种竞争作用力模型”，用以解释企业竞争力的“价值链”分析方法等理论观点，形成了一个涵盖国家、产业、企业三种竞争力主体的国际竞争力理论体系。

迈克尔·波特认为，一国兴衰的根本在于能否在国际竞争中赢得优势，而国家竞争优势的取得，体现为生产要素、需求条件、相关产业和支持产业的表现、企业的战略和结构4个基本要素，以及对发展机会、政府角色2个辅助要素的整合。这4个基本要素和2个辅助要素构成一个“钻石”模型，当这些要素条件处于最佳状态时，该国就能获得竞争优势。[1 ] 波特提出的“钻石”模型如今已成为理解国家或地区全球竞争地位的主流思想之一，对应提出的“集群”观点，通过相互联系的企业、供应商、相关产业和特定地区的组织机构组成相互渗透、彼此交融的群体，也成为当前企业和政府制定发展战略或公共政策、评估企业或区域竞争优势的一种重要参考。

1 990年，作为核心竞争力理论的开拓者，美国密执安大学的普拉哈拉德教授和伦敦商学院的加里·哈默尔教授在《哈佛商业评论》上联合发表了题为《公司的核心竞争力》一文，提出了“核心竞争力”这一概念。他们指出，核心竞争力是“组织中的积累性学识，特别是关于如何协调不同的生产技能和有机结合多种技术流派的学识”，是企业在长期发展过程中形成的独特优势。[2] 普拉哈拉德和哈默尔认为，公司拥有了自己的核心竞争力将具有如下优势：第一，核心竞争力有助于公司进入不同的市场，成为公司扩大经营范围的基础；第二，核心竞争力能够最大程度满足顾客的需要，实现顾客最为关注的、核心的、根本的利益；第三，获得核心竞争力的公司是难以被竞争对手所复制和模仿的，从而赢得在市场竞争中长期生存的资本。

作为全球顶尖的企业经营管理培训学院，洛桑国际管理发展学院（IMD）下辖的世界竞争力研究中心自1 989年开始涉足国际竞争力评价领域。中心主任斯特凡·加雷利教授等人认为，国际竞争力是“一国创造与保持一个能够使企业持续产出更多价值、人民拥有更多财富的环境的能力”[3]。各国国际竞争力的形成，既受该国的传统、历史和价值体系变迁影响，更与该国的政治、经济和社会发展状况紧密相关。在塑造国际竞争力的环境中，存在4种力量，即吸引力与扩张力、本土化与全球性、资产与过程、个人冒险精神与社会凝聚力。一国只有主动把握与平衡这4种力量，才能推动国际竞争力的发展。

根据洛桑国际管理发展学院的观点，国民素质是影响国际竞争力的重要因素，是测度国际竞争力的“软指标”。国民素质的高低，直接影响一国所拥有的竞争力优势能否成功转化，影响一国的竞争力优势能否保持较长时间。在国际竞争力成为各方热议话题的背景下，教育竞争力乃至高等教育竞争力问题相应受到关注。基于对国际竞争力的理解，本书将“教育竞争力”界定为一个国家在与其他国家比较时，综合教育投入、教育运行与教育产出等因素，通过比较得出的相对优势和能力。与此相应，“高等教育竞争力”则是一个国家或地区的高等教育机构在人才培养数量与质量、科学研究水平等方面满足经济社会发展需要的程度，是在不同空间维度比较时所具有的相对优势，以及在高等教育国际化背景下参与国际竞争的基本能力。

（二）国际竞争力排名机构和大学排名机构的评价指标

1．国际竞争力排名机构中的竞争力与高等教育竞争力的内容

作为当前影响力最大的国际竞争力排名机构，IMD发布的《世界竞争力年鉴》（The World Competitiveness Yearbook）, WEF发布的《全球竞争力报告》（Global Competitiveness Report），都将高等教育纳入国家竞争力评估的重要内容，并设计了相应的评价指标。

IMD发布的《世界竞争力年鉴》在2001年前包含八大要素，即国内经济、国际化程度、政府效率、金融体系、基础设施建设、企业管理、科技实力和国民素质。2001年后，指标体系修改为4大类、20小类、342个分指标。第一大类为经济表现，包含国内经济、国际贸易、国际投资、就业、物价5小类83个分指标；第二大类是政府效率，包含公共财政、财政政策、组织机构、企业法规、社会架构5小类73个分指标；第三大类是企业效率，包含生产率、劳动力市场、金融、管理实践、态度和价值观5小类71个分指标；第四大类是基础设施，包含基本基础设施、技术基础设施、科学基础设施、健康与环境、教育5小类115个分指标。与高等教育竞争力相关的分指标包括研发上的总投入、研发投入占GDP 的百分比、科技论文数、每百万人口的研发人员数、1 950年以来诺贝尔奖获得人数、专利数、高等教育入学率、出国学生数、留学生数、教育管理水平、本科与研究生教育、语言技能。

WEF从1 979年开始对每个国家的竞争力进行评价，是目前国际上从事竞争力评价最著名的机构之一。WEF推出的年度全球竞争力报告，目的是评价各国综合竞争力的状况，并用全球竞争力指数（GCI）表示国家竞争力水平。全球竞争力指数的指标体系经过三次调整，目前采用的是2007年调整后的指标体系，该指标体系分为三大类，即基本需求、效率提升、创新和成熟度，并细化为12个支柱，包括制度、基础设施、宏观经济环境、健康和初等教育、高等教育与培训、商品市场效率、劳动力市场效率、金融市场发展、技术设备、市场规模、商业成熟度、创新。[1 ]（图1-1）

图1-1 WEF的全球竞争力指数

在全球竞争力指数中，第五个支柱“高等教育与培训”和第十二个支柱“创新”与高等教育竞争力密切相关。其中，“高等教育与培训”归于“效率提升”大类，被看作反映各国高等教育竞争力的重要指标。WEF认为：优质的高等教育是帮助经济走出单一化和简单化、提升产品价值的关键。这一支柱具体包括高等教育毛入学率、教育系统的质量、数学和科学教育的质量、学校管理的质量、学校的网络接入、特定训练服务的可用性以及教师培训的广度等。“创新”归为“创新和成熟度”大类，具体包括科研机构的质量、在研发上的投入、大学企业合作研发、可用的科学家和工程师等，这些指标与高等教育紧密相关。此外，第一个支柱“制度”中的“知识产权保护”，第九个支柱“技术设备”中的“最新技术的获得情况”，也直接或间接反映一国的高等教育情况。[2]（参考表1-1）

表1-1 WEF全球竞争力指标中与高等教育竞争力相关的指标

WEF认为，每类支柱对不同国家的影响存在差异，要素驱动、效率驱动、创新驱动代表了经济发展的不同阶段。在要素驱动阶段，国家竞争主要基于自身的资源要素，包括没有任何技能的劳动力资源和自然资源，公司之间的竞争则依赖于价格竞争。随着经济的不断发展，国家进入效率驱动发展阶段，要求实现更高效的生产过程和提高产品质量。在此阶段，竞争力的提升主要依靠高等教育与培训、有效的商品市场、运作良好的劳动力市场、成熟的金融市场、国内国际市场以及现有技术的驾驭能力。最后，国家进入创新驱动阶段，要想维持经济持续增长和民众福利水平，就要拥有开发最新和独特产品的能力。在这个阶段，公司竞争必须重视创新、生产新的和独特的产品，聘用富有经验的生产者。每个阶段各指标的具体权重并不相同。在要素驱动阶段，基本需求所占权重最大，为60%，而效率提升占35%，创新和成熟度只占5%；在效率驱动阶段，基本需求比例减少到40%，效率提升及创新和成熟度所占比例相应增加；到创新驱动阶段，基本需求只占20%，效率提升占50%，而创新和成熟度比重提高到30%。

2．代表性大学排名机构的国际大学排名指标

大学排名是全球化时代获取各国高等教育整体情况的重要参考，在众多大学排名机构中，泰晤士报发布的泰晤士报世界大学排名（Times Higher Education World University Ranking），以及英国Quacquarelli Symonds发布的QS 世界大学排名具有广泛的国际影响力。其中，泰晤士报目前沿用201 0年确定的指标体系，该指标体系包括五大类13个指标，各指标数据通过学生、学者、大学领导、行业人员和政府职员等渠道收集。

泰晤士报世界大学排名的五大类指标具体包括[1 ]:①行业收入—创新（权重2.5%）。该指标代表大学的知识转移活动，仅有1个指标，即大学从行业获得的收入与教职员工规模之比。②教学—学习环境（包含5个指标，权重30%），其中最重要的指标是教学评价的调查结果，占1 5%；第二个指标是大学各学院招收的本科生数量，占4.5%；第三个指标是各学院的收入，占2.25%；第四个指标是大学颁发的学士学位与博士学位的比率，占2.25%；第五个指标是博士学位数，占6%。③引文—研究影响（权重32.5%），主要收集出版物被学者引用的次数，反映全球学术圈内学术研究质量的高低。④研究—数量、收入和声誉（包含4个指标，权重30%），第一个指标是基于声誉调查的结果，占1 9.5%；第二个指标为研究收入，占5.25%；第三个指标为每个学术研究型教职工发表的论文，占4.5%；第四个指标为公共研究收入与研究总收入之比，占0.75%。⑤国际化—教师和学生（包含2个指标，权重5%），具体为国际教职工与国内教职工的比率（占3%）和国际学生与国内学生的比例（占2%）两个指标。

QS最开始与泰晤士报合作推出世界大学排名，2009年双方停止合作，之后每年各自独立发布世界大学排名报告。QS 世界大学排名指标体系包括：①学术领域的同行评议（40%），这是QS世界大学排名最具争议的部分，主要通过调查访问世界范围内活跃的学者，由他们提供主观性的评分结果。②雇主评价（1 0%）。与学术领域的同行评价所用方法一致，调查对象是招聘全球范围毕业生的雇主。③教师与学生的比例（20%），该指标试图测量教学质量。④单位教职工的论文引用数（20%）。QS世界大学排名2004—2007年所用的引文数据来自汤森（现汤森路透），之后来自当今世界最大的文摘和引文数据库斯高帕斯（Scopus）。以大学五年间的总引文数量除以教职工数量为得分，占大学排名总分的20%。⑤国际化程度（1 0%），分为两部分，国际学生比例占5%，国际教师比例为5%。[1 ]

（三）高等教育竞争力构成要素

基于对高等教育竞争力内涵的理解及梳理代表性国际组织的高等教育竞争力指标和国际大学排名指标体系，本书将高等教育竞争力构成要素细化为高等教育规模、高等教育质量、科学研究水平、国际化水平、一流大学建设情况等方面。

1．高等教育规模

尽管高等教育规模并非当前高等教育竞争力的主要决定因素，但始终是各国高等教育竞争力的基础性要素。任何一个国家发展高等教育，都会尽力扩大高等教育规模，提高高等教育满足率。从直观上看，高等教育规模包含高等教育机构数量、在校大学生人数等绝对值，可以用来衡量一国高等教育发展的基本情况，同时也使用高等教育毛入学率这一相对值来表示一国高等教育的满足率。高等教育毛入学率表示高等教育在校生数占相应学龄人数的比例，是高等教育规模的直接体现。[2]在泰晤士报世界大学排名中，大学每个学院招收的本科生数量，占4.5%；每个学院颁发的博士学位数，占6%。《全球竞争力报告》和《世界竞争力年鉴》均包含了高等教育毛入学率这一指标。

2．高等教育质量

教育教学是高等教育的支撑，是高等教育人才培养的关键。教育质量的高低受教育基础设施、教师的数量和质量、学生的数量和质量、教学方法、信息技术使用等多重因素影响。发展中国家均面临高等教育规模庞大而质量不高的问题。以印度为例，高等教育机构数量全球第一，入学人数全球第二，但教育质量却不高，导致印度高等教育不能得到印度公众的广泛认同。在《全球竞争力报告》中，教育教学质量表现为教育系统的质量、数学与科学教育质量、学校管理质量、学校互联网接入情况。在《世界竞争力年鉴》中，教育管理水平、本科与研究生教育也是教育教学质量的体现。泰晤士报世界大学排名特别关注教学评价的调查结果，比例占1 5%。QS世界大学排名的雇主评价是雇主对高等教育培养的毕业生就业能力的评价，通过对教育教学结果的评价来体现教育教学质量，占1 0%。要提升教学质量，教师是关键，QS世界大学排名中教师与学生比例得分占20%。

3．科学研究水平

科学研究水平体现在论文数量、论文引用情况、专利和成果转化等方面。在各种高等教育国际排名中，科学研究所占比重最大。QS世界大学排名有关科学研究的评估比例达60%，包括学术领域的同行评议（40%）以及单位教职工的论文引用数（20%）。泰晤士报世界大学排名有关科学研究的评估比例达65%，包括引文—研究的影响（32.5%），研究数量、收入和声誉（30%），行业收入和创新（2.5%）。在《全球竞争力报告》中，科学研究包含创新能力、科研机构的质量、研发投入、大学企业合作研发、政府对高新技术的投入、可用的科学家和工程师、专利及应用和知识产权保护8个指标。在《世界竞争力年鉴》中，科学研究包含研发上的总投入、研发投入占GDP的百分比、科技论文数、每百万人口的研发人员数、1 950年以来诺贝尔奖获得人数和专利数等多个指标。要提升高等教育竞争力，各国必须重视科学研究，加大研发投入以支撑各种科学研究活动。

4．国际化水平

高等教育国际化包含学生流动（出国学生数和留学生数）、教师流动、国际合作研究与合作办学等。高等教育国际化是高等教育全球化的必然结果，国际化水平的高低是一国高等教育竞争力水平高低的重要表现。QS 世界大学排名中，国际化程度占评估比例的1 0%，包含国际学生比例（5%）和国际教师比例（5%）。泰晤士报世界大学排名中，国际化程度占评估比例的5%，包括国际教职工与国内教职工的比率（3%）和国际学生与国内学生的比率（2%）。《全球竞争力报告》中的人才外流情况和《世界竞争力年鉴》中的外国劳动力数量、外国高技能人才数量均是国际化水平的体现。

5．一流大学建设

衡量一国高等教育竞争力的高低，要考查其高等教育整体规模、教育教学水平、科学研究、国际化等，并最终落实到各高校的办学质量上。一国高等教育竞争力是各高等教育机构国际竞争力的综合，居于一国高等教育系统顶端的一流大学数量是一国高等教育发展水平的重要体现。QS和泰晤士报世界大学排名受到世界各国的普遍关注，为各国制定高等教育政策、争夺国际高等教育市场发挥极其重要的作用，是高等教育竞争力的重要表现。

[1] 沃尔特·古德．贸易政策术语词典[M]．张伟华，等，译．5版．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 3:73.

[1] 迈克尔·波特．国家竞争优势[M]．李明轩，邱如美，译．北京：华夏出版社，2002:65-119.

[2] Prahalad CK, Gary Hamel.The core competence of the corporation[J].Harvard Business Review,1 990,68（3）:79-91.

[3] Stéphane Garelli.World competitiveness 2.0:The next wave[R].International Institute for Management Development, Tomorrow's Challenges,201 3:2-4.

[1] World Economic Forum.The Global Competitiveness Report 201 3—201 4[R].Geneva:Switz-erland,201 3:9.

[2] World Economic Forum.The Global Competitiveness Report 201 3—201 4[R].Geneva:Switz-erland,201 3:4-9.

[1] Times Higher Education.World University Rankings 201 6—201 7 methodology[EB/OL]. https://www.timeshighereducation.com,2017-01-27.

[1] QS TOPUNIVERSITIES.QS World University Rankings Methodology[EB/OL].http://www.topuniversities.com,2017-01-28.

[2] 张应强，彭红玉．高等教育大众化时期地方政府竞争与高等教育发展[J]．高等教育研究，2009（1 2）:1-1 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