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猜谜
长安大街上的热闹。
是沿街的店号灯火通明,是商户摊贩们在夹缝里挤占着每一分地,吆喝着过往行人的招揽生意。
沁人心脾的酒香味夹杂着街巷里的靡靡之音,整个长安城里都是一片薰然欲醉的闲适。
此时,朱雀大街上挤满了人。
但无论你从多远的地方看去,依旧可以发现人群的中央处,放置的一只巨型的龙凤天灯,那就是长安城今夜最为引人注目的焦点。
就在这时,这天灯里忽然传来一阵琴音。
亮丽的琴声徐徐响起,渐渐如潮水般四溢开去,虽已是深夜,但这美妙的音符就像夜的精灵一般,独自在这夜色中舞动。
其音委婉连绵,缓缓流淌,却又有磅礴之感。
这是什么?
相思,怀念?
不是,这琴声又藏着海乃百川,有容乃大的气度,难道是边塞孤烟?
旁观之人纷纷担心起来,但见灯前比试二人皆是眉头紧缩,双目微合,显然这次的谜底要比上次难上许多。
一曲毕,卢允乐见徐长天还在思索,便率先执笔,直接在龙凤灯上写下,“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围观百姓见他写下这一句,便纷纷小声开始议论起来。
“离骚!”
“他猜的是离骚!”
卢允乐写下这一句,显得颇为满意,神采飞扬的将硬豪一甩,看向一旁任在思考的徐长天。
反观一旁的徐长天面如古井,双手环抱在胸前闭目不语。
差不多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后,他才缓缓提笔,只是修长的手指还在敲打着节拍。
“将相和!”
徐长天起笔如刀,像是在镌刻一般写下三个大字,瞧他写的如此吃力,看来这次的赢家是卢允乐了。
澄观大师看了二人的答案,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这次却是徐公子猜对了。”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皆是一愣,后又欢呼起来。
“徐兄还是棋高一着,看来是朝词丫头没有这个缘分听到公子弹琴了。”
卢允乐满目欣赏的看着徐长天:“允乐倒也是听出了琴音下的赤子之心,故猜测是楚辞,文初兄究竟如何听出是将相和的呢?”
“卢兄应该知道,这古琴最初只有五根弦。”
“后来文王囚于羑里,思念其子伯邑考,加弦一根,是为文弦,武王伐纣,又加弦一根,是为武弦,沿用至今便称文武七弦。”
“刚刚的琴音里,多用文武二弦,又有和睦包容之意,文武包容便就是将相和了。”
徐长天说的轻描淡写,却令在场之人无不动容。
“原来如此,是我大意。”,卢允乐恍然大悟道。
比试结束,澄观大师也是来到徐长天身前:“徐施主善知法义,处众无畏,今夜夺下灯魁,他日名号必会流传长安,如今吉时已到,既已夺下灯魁,请即刻燃灯吧。”
“多谢大师吉言。”,徐长天刚想去送天灯,却瞧见允乐要走,便急忙唤住他:“允乐兄!”
卢允乐听见徐长天唤自己,便以为他是询问之前的约定,回道:“徐兄放心,这几日我便会为你引荐长安的名流,必不会食言,况且我还想和徐兄供一觞一咏,畅叙幽情一番。”
“不。”,哪知徐长天谈谈一笑,否决道。“我是想改日去为朝词姑娘弹琴,还需士安兄带路。”
“此话当真!”,卢允乐忽然欢喜道。
“当真。”
“好。”
与卢允乐定下约定,徐长天也是向澄观大师作揖问道:“大师,文初还有一个请求。”
澄观大师虽阅人无数,可今日见这徐长天却生几分善意,此时听他有求,也是想听听他所求如何:“贫僧与施主今日结识也是有缘,无苦何事可直言。”
“文初想和奏曲之人一同点这天灯。”,徐长天拜道。
澄观大师听他这么说,只觉这人璞玉浑金,道:“那人就在灯里,施主想点这天灯,自己可以去问。”
“好!”
晚风微起,书生撩起长衫径直走进灯内。
只是到了灯内,徐长天才发现外面所见的不过是凤毛麟角,这天灯内错综复杂,所有承重体上都是由木托排列,严整得如同棋盘一样,这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皆是巧夺天工,就连纤毫之处也都是精细入微。
徐长天感叹这能工巧匠之时,也注意到灯底此时还坐着的奏琴人。
“竟然是位年轻姑娘?”
刚刚所演奏的乐曲,虽有优美婉转之处,却不乏指力浑厚,情感激昂澎湃的韵味。
原本在徐长天心里,这弹琴之人该是位有所阅历的隐世浮人,却没想到竟是位年轻的少女。
少女端坐在那,发现有人进来,可那人只是一直望着自己一副走丢了神的模样。
“公子?”
......
“姑娘琴猜的真好,只是小生愚笨,转了好一会才弹中其中原故,今夜若不是姑娘的妙手生花,我也没有这个机会...”,徐长天缓过神来开口道。
“哈哈...你在说什么呀。”,女孩听他说话颠三倒四,不禁笑出声来。
只是这一笑,像极了峨眉山的云和霞,虽然前半生未曾见过,却感觉已是重逢。
“对不起,是我唐突了。”,徐长天感觉有些窘迫。
“你哪里唐突了?”,女孩莞尔。
“我看了你好久。”
“不过几秒而已。”
书生从未有过如此的感觉,自己本是磊落之人,也不知为何今日会如此羞愧。
见那女孩开始收拾起龙龈雁足,徐长天急忙道:“文初想邀请姑娘一同放这龙凤灯,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女孩先是一愣,有些不解道:“这龙凤天灯乃是上元节里的重彩,公子今夜点了这天灯,明日便可名扬长安,都是公子的文采了得,为自己赢得了机会,却为何要和我同放?”
徐长天听女孩这么说,并未回话。
只是踱步到其身前,看向通风口外的皎月,沉悠悠的开起口:“文初并未想靠这天灯去换取什么名声。”
“只是,在老家每当上元节时,母亲都叫我点一盏天灯祈福,如今游子身在他乡,也想点一盏最大的天灯,若是能被她看见,也算是文初的一点孝道。”
女孩听他说的真切,之前的那些词不达意,或许早已在心底化为陈年清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