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原来有因果
第二章原来有因果
涂山，仙乡福地，聚日月精华，顺四时之气。
七月十五，日渐至于衡阳，巳时将至，涂山氏九尾天狐一族这一代唯一的公主，涂山悠悠，第八次飞升上神，时辰终于临近。
悠悠深深吸了口气后挺起胸膛，在嘴角使劲扯出个自觉得足够自信的笑容，大踏步走出了狐狸洞，家人们也紧随她身后。
走出狐狸洞，看见周围景象时，悠悠心中原本撇的难受和满腔郁气却一下子泄出大半。
“我勒个去，又是这样！”
只见偌大的洞外，周围百丈团转，已不知何时，从地上到空中云头上，高低错落已围了四五层不知繁几的神仙和精灵。
见悠悠出了狐狸洞，他们个个眼睛齐刷刷的落在悠悠身上，尽还齐齐的发出了欢呼声，似是在相互提醒着，要看的热闹就快开始了。
悠悠无奈的扫了周围一眼，虽然她这么多年已习惯了被围观，但此次来看热闹的神仙和精灵似乎比往年又多了许多。
悠悠不禁无奈苦笑，神仙精灵们的岁月着实是漫长无趣百无聊赖，以至于观看别人飞升也是件极难得的趣事，也难怪他们会呼朋唤友而来。
还是和往年此时一样，有品阶的大神仙们，大多去赴盂兰盆会，无品阶的小仙和精灵们，大多来涂山看狐族公主飞身。
涂山狐帝向来随和，从未阻止过神仙精灵们来此观看自家女儿飞升。再者，围观者中也有不少是涂山本地的神仙和精灵，他们也着实是为自家公主飞身一事操了万年的心。
涂山公主七次飞升上神未遂，也成了整个涂山的心结，所以围观中也有不少担忧和期盼的眼神。
时辰刚至，风起，天空四方云动，逐渐聚拢的云层里包裹着隆隆雷声，雷云夹杂着道道金色闪电翻滚着。
围观群众皆不约而同停止了喧哗，屏住呼吸，担忧、期盼、焦急、兴奋……一众各种眼神齐齐聚于悠悠身上。
悠悠飞身上了摘星岩。
后续发生的事情就悲催了，还和往年一样：风停、雷声止、闪电消失，云散。
天劫来了，转了一圈又未降下，又走了。
悠悠呆立于摘星岩上，心那叫一个拔凉拔凉啊！
围观人群有唏嘘、有感叹、还有大哭、有抽泣……
悠悠的耳中却是一片寂静，天是静的，地是静的，人群也是静的……
狐帝飞身上摘星岩，轻轻打横抱起女儿，飞身下岩，走入洞府。
围观人群渐散。
每次都能准确的推衍出了飞身的时日，推衍出天劫将如何降临，应对天劫的方法悠悠演练了几百次。可天劫来了，来转了一圈开个玩笑又走了，悠悠心中悲呼：苍天啊！大地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伏在床榻之上，悠悠再也装不下去了，一万六千年里积蓄下的所有疑惑、愤怒、不甘和伤心……全部化作泪水磅礴而出，悠悠生平第一次这般大哭，哭得昏天暗地。
一家人在周围劝啊，安抚啊，悠悠充耳不闻，只是大哭。
直到听见阿爹阿娘似是在争吵，悠悠才缓缓止住大哭，改作抽泣。她终究不忍因自己的事惹阿爹和阿娘吵架，自家阿爹阿娘可是几万年都未曾有过争吵的。
争吵声从悠悠卧房外清晰的传将进来，狐后似是在生气，言语也失了往日的温和。
“你总是瞻前顾后，阻女儿前程，害女儿伤心难过，这万年间，你不心疼吗？。”狐后含怒斥道。
“我，我一直以为，有解。”狐帝无奈答道。
“有解？有何解？这两万多年，你寻遍八荒六界，仙山仙岛无数，可曾寻到？原本好端端的女儿，活泼好动，偶尔还会做些荒唐事情。这一万八千年里却如魔怔一般的足不出户，不眠不休，只知道修炼。这哪里还是原来的女儿？飞身一次次失败成了她的心结，再如此这般下去，心结不开，只怕哪日入了魔也是有可能的。神魔本就是一念间，这你难道不知？”狐后怒斥的话语里似带了哽咽。
狐后一番话，句句通透有理，狐帝顿觉语塞，只是眉头紧锁。
自家女儿这些年的状况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何尝不急？做神仙最忌心结执念，多少修仙的修着修着却最终入了魔道，都是因心结不开，执念过重。如今的女儿也正有此迹象，他也是日日担心。
狐帝长叹一口气：“罢了，罢了，这次都听你的。”
听来是关自己飞身不成的事，悠悠越发凝神听去。
又听狐后道：“悠悠自己的因果终究要自己了却了才行，我们是推衍出悠悠去到人界会有一劫，人界有句话叫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们做神仙的劫数也一样，若是能躲得过那也就不叫劫数了。再说了，就算悠悠去了人界会有何劫数，难道涂山与青丘一族会护不了她周全？今日你若再拦阻于我，我就带着悠悠回青丘？”
听得阿娘此言，悠悠不禁心生疑惑：什么因果？阿娘竟威胁阿爹要带自己回娘家？
正欲起身出去问个究竟，刚刚坐起，还未离榻，狐后已入了悠悠卧房。
狐后二话不说右手掐诀朝悠悠眉心一点，悠悠只觉一股清凉入眉，紧接着一段记忆涌入脑海——
那时悠悠六千岁上下，性格并不如今时这般安分乖巧，成日里跟着四哥若风在涂山上下胡闹，时不时的会做下一些荒唐事。
有一段时日，兄妹俩迷上了斗金蟾，一日里入夜，悠悠和四哥在山下的小溪边捉金蟾，那日是满月，一轮圆饼似的月亮明晃晃的挂在天空。
悠悠正和四哥寻着金蟾的叫声分头围追堵截，偶然得见山下镜潭中的鲤鱼精正浮在水面上吞吐内丹吸取月华。
悠悠见它那内丹红彤彤的透着莹润的光芒，甚是好看，一时兴起竟看准时机，一个起越，从镜潭这方越到镜潭那方，越过潭中间时顺手夺了那鲤鱼精的内丹，那鲤鱼精急的在潭里乱蹦。
悠悠只想着拿那内丹把玩把玩，之后便还予那鲤鱼精。
可那鲤鱼精哪里舍得，看清夺了自己至宝的是悠悠，以悠悠那时的荒唐名声，它知道是夺回无望了，竟蹦出镜潭，用那尚未化形的两扇尾鳍当脚，一边蹦哒，一边大声嚎哭着往狐狸洞告状去了，那嚎哭的声音穿透力之强，响彻了半个涂山。
悠悠撇了撇嘴，心道：“这鲤鱼精也忒小气了些，不但小气还真能嚎哭，连个眼泪都没有，干嚎个啥？”想毕，掐诀念咒，化作一道流星，找地方躲起来把玩鲤鱼内丹去了。
狐帝闻得此事，差一众精灵山妖在涂山上下找了一宿，还把老四若风捆起来打了顿鞭子，直到天明也未曾找到女儿，一家子急的满洞乱转。
倒不是着急女儿拿走了那鲤鱼精的内丹，就算悠悠把那内丹玩丢了，或是玩坏了，狐帝随便抽取几百年修为化一颗内丹还它便可。
着急的是狐帝方才推衍到自家女儿飞身上仙的天劫将至，女儿这几日一直在贪玩耍，她自己必是不会去推衍的。才想等女儿回洞就告知她此事，可女儿却不知跑哪儿去了，一想到此，狐帝狐后更是急得满洞里来回转。
得知此事，就连向来只知带着妹子胡闹的若风也开始着急了。
这神仙飞身历劫只要时候到了，无论你在何地，天劫都会降临。历得过，便寿与天齐，历不过，便就此绝命。
虽说九尾狐族生来仙胎，飞身上仙上神，修炼勤勉些的就早几年，修炼懒惰些的就晚几年，终究都会水到渠成。
但天劫总是无定数，所以提前推衍出天劫会以何种威力降下，也好提前预演些历劫之法，总要有所准备，才能保得万无一失。
彼时的悠悠正化作一只白色小狐，抱着红彤彤的鲤鱼精内丹，在人界的一处不知名的山野草地里打滚。全然不知全族人正在着急忙慌的四海八荒里寻她。
时值人间四月天，草长莺飞。悠悠在山野里玩了一日便觉无聊，就找了个树洞睡了一夜。
山野边的小村庄散落着十几户人家，清早的小村庄隐在薄雾中，潺潺流水隐隐鸟叫声中。
悠悠听得一户人家传出朗朗读书声：“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
悠悠随声而寻，寻得一处小院。悠悠纵身跳上小院土墙，见院内丝瓜架下一青衫少年正手捧书卷摇头晃脑，一旁的小木桌上放着的一盘糕饼正散发诱人香气。
清早腹中空空如也，看什么都觉得好吃。这会儿看那桌上的糕饼，是越闻越香，于是跳下院墙去到桌边。
少年见不知从何处来了一只雪白小狐狸，甚是可爱。见小狐狸一双如宝石般的大眼睛，眼巴巴的看着桌上糕饼，也不怕人，少年越发喜欢。
少年本就在山村长大，是见过山中狐狸的，但像眼前这般漂亮的白狐，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少年想起曾听老人们说过，狐狸是极其聪明有灵性的，眼前的这小狐狸那馋糕饼的模样，果真是灵气十足，便放下书卷拿了个糕饼掰小了喂给小狐狸。
小狐狸吃了少年给的一个糕饼还不够，又看着桌上的糕饼轻声呜咽，少年又拿来块糕饼掰小给她吃，小狐狸吃饱后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了舔嘴边的糕饼削。少年怕小狐狸被糕饼噎着，还拿碗舀了半碗清水给它喝了。
小狐狸吃饱喝足后也不走开，只歪着头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少年见小狐狸那么可爱，便伸手抚摸它的雪白毛皮，见小狐狸十分乖顺，就把它抱在膝上一手抚摸着小狐狸的雪白皮毛，一手举着书本继续摇头晃脑。少年的膝上透出人的体温，暖暖的。小狐狸就乐得卷在他膝上打起盹来。
盹没打多久，却闻得天空雷声隆隆。悠悠抬眼望天，也没见乌云密布，看着不像是要下雨的样子，想必只是过路的旱天雷。
少年见悠悠抬眼望天，只以为膝上小兽害怕雷声，便用手臂圈住悠悠把她护住。悠悠刚要继续打盹，轰轰声响起，一道金色闪电从天而降，不偏不倚的，正中少年身上。瓜棚瞬间粉碎，少年一命呜呼。
天劫之所以叫天劫，自然比不得一般劫数，一旦落下来，必定要应到人身上才算了结。
看着一头栽倒，一命呜呼的少年，悠悠懵在了原地。
幸得狐帝及时赶到，施法救下那少年魂魄，又护住悠悠，还替悠悠应下了剩余的八道天雷。
若狐帝晚到一步，那少年魂魄定然早已消散，定无再次轮回可能，神仙的天劫岂是一凡夫俗子可以受的。
悠悠知道自己极闯了祸，害人枉送了信命，一路哭着回了涂山。
狐帝将少年的魂魄送入轮回，又去司命星君处为少年要了三世富贵福寿。又去送子观音处为那少年父母讨了三子两女，想着，算是还了悠悠的因果。